第四章 啞舍·玉帶鉤(第4/8頁)

曹操越看這個次子越覺得喜愛,隨手指了指桌上的那枚玉帶鉤道:“賞汝了,省得你再從老夫這裏竊去!”

曹丕一怔,旋即大喜,知道這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物事,但聯系剛剛說的話,其中頗有深意。他雙手恭敬地接過這玉帶鉤,鄭重地頷首道:“諾。”

冰涼的玉帶鉤入手,曹丕小心地把因為興奮而有些顫抖的拳頭縮緊在衣袖中。他忽然從心底升起難以言喻的自信,像是擁有了龐大的目標和野心。待他再次看向腳邊那個破裂的青玉麒麟鎮紙時,便再也沒有了任何可惜之感。

此時他居然想的是,幸好他大哥已經不在了……

公元204年,鄴城。

甄宓對著銅鏡,攏了攏散亂的鬢發,本想好好梳理一下,但對著銅鏡裏那張憔悴的容顏,還是提不起半分精神。

曹操的人馬已經把袁家的宅院圍得水泄不通,雖然他下令不許對袁家的人有任何怠慢之處,但甄宓很清楚等待她的是什麽樣的命運。

曹操與他的公公袁紹雖然早年頗有交情,可是卻已經因為群雄逐鹿連年征戰而成為了死敵,她們這些所謂的家眷,和那些任人宰割的家畜卻也沒什麽區別。

自從一個多月前,她的夫君袁熙和弟弟袁尚逃離鄴城之後,她便以心如死灰。亂世之中,一個女子便如那無根的浮萍,只能隨波逐流,根本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

她也不恨她的夫君袁熙,一個連母親都可以拋棄的男人,難道還能指望他顧得上妻子嗎?

甄宓苦笑,理智上知道袁熙的決定,是最好的選擇了。她們女眷留在鄴城,是沒有什麽生命危險的。曹操向來對女眷優待,但卻絕對不會容忍袁紹的親子存活於世。所以袁熙和他的弟弟必須逃走,而在亂世中,男子都極難活命,更別提帶上她了。

想必,此生再無相見之日了。

甄宓木然地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連有人進了屋都沒發覺,直到後者撫上了她的秀發,才神色復雜地在銅鏡中迎上那人的目光。

“傻孩子,別再想了。”劉夫人拿起梳妝台上的金篦,一點點地梳著甄宓的長發,她知道自家兒媳婦在想什麽,但是她不能讓她再繼續想下去了。女人的靠山就是丈夫,而她的丈夫袁紹已經身死,兒子們又在逃亡的路上,所以劉夫人現在唯一能夠依仗的,就只有面前的這個兒媳婦了。

江南有二喬,河北甄宓俏。

這句話廣為流傳並不是誇大其辭。李夫人沒有見過那大喬小喬,可是就算與甄宓朝夕相對,她也還是忍不住被其美貌所吸引,無法移開目光。尤其甄宓正是處在一個女人最美好的年華,此時神色憔悴,膚色越發顯得慘白,每畝更是如同那暈染的水墨畫一般飄渺精致,表情狼狽中卻又有著難以言喻的脆弱,讓人大起憐意,保護欲大增,恨不得想要好好地護在懷裏,不讓她再受任何一點傷害。

劉夫人是抱著要甄宓好好梳妝打扮一番的念頭,可是現在卻又覺得她這副糗樣,反而更具有震撼力,一時難以決斷。

女子依附男子而生,就像藤蔓纏樹樹倒,那麽再換一棵樹纏繞又有何不可?劉夫人若不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年老色衰,恐怕親自上陣也絕不會有任何猶豫的。

畢竟活下去,才是最終的目的。為了活下去而付出些許代價,這在劉夫人看來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現在唯一的阻礙,反而是甄宓對袁熙的感情。

劉夫人舌燦如花般的開導著甄宓,但後者一想到自己需要委身服侍的,是那個和她公公袁紹年紀差不多的曹操,就根本無法接受。劉夫人忽然放下手中的金篦,也不再勸說,屋中變得一片沉默,屋外城中燒殺搶掠的呐喊尖叫哭泣聲隱隱傳來,讓甄宓的臉色又白上了幾分。

她瞬間意識到,如果自己不是嫁到了袁家,如果不是被好好地保護到現在,那麽她恐怕也會和外面的那些女子一樣,家破人亡,死無全屍。

甄宓悄悄地用手撫上自己的小腹,其實死也並不可怕,只是她隱約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和以前有了些許不一樣。可是袁熙剛剛離開了一個月,她完全不能夠確定自己是否已經有了他的孩子。

劉夫人卻並未注意到甄宓的小動作,她湊到甄宓的耳邊,低聲說道:“吾聽說,領兵而來的,是曹操的次子曹丕……”

後面的話隱去並未明言,她相信甄宓能聽得懂。比起已經中年的曹操,劉夫人相信甄宓必定會選擇才剛剛十八歲的曹丕。更何況後者沒有任何家眷,現在還是曹操最看好的接班人,當真是如曹氏太子一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