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啞舍·玉帶鉤(第5/8頁)

甄宓按著自己的小腹,緩緩地看著自己在銅鏡中點了點頭。她件劉夫人喜滋滋地想要替她梳妝,便搖頭阻止道:“這樣就好。”下意識的,她並不想太過於濃妝艷抹。此時又不是出閣之日,她這一世唯一的一次盛裝打扮。已經給了她的夫君。

劉夫人卻誤會了她的意思,心中暗贊甄宓無論淡妝濃抹都是那麽的動人心弦。她讓護衛找曹丕過府一敘,身為袁紹的遺孀,這點面子她還是可以有的。她帶著甄宓來到大堂等候,不多時之後,便看到一名英挺的少年郎身穿鎧甲大步流星步入殘破的門扉。劉夫人拍了拍俯在她膝上的甄宓,示意她不需要太過於害怕。

甄宓根本就不敢擡起頭,她只是盯著曹丕手中那依舊滴著血的長劍,心忖若是她夫君並未離去的話,這長劍上是否也會沾染上他的獻血。

劉夫人和曹丕都說了什麽,甄宓根本沒有聽進去,她就像一個木偶一樣,被劉夫人捧起了臉,然後漠然地看著曹丕臉上震驚和愛慕的神色。

啊……這樣的表情,她看過的實在是太多了,幾乎每個男人在看到她的時候,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連她的夫君也不曾例外。

甄宓麻木地想著,卻覺得了無生趣。這樣的活著,是不是真的是她想要的生活?

曹丕好像慌慌張張地在身上找尋著什麽東西,甄宓猜出來他必然是想要找出一個能代表他身份的信物,現在鄴城中混亂不堪,他定是不能抽身,所以只能在她這裏留一枚信物,如果有人想要對她不軌,也必然會看在他的面子上放手。

甄宓垂下眼簾,這青年身上除了那柄滴著血的利劍,估計就只有虎符了吧?難不成他還能把虎符給她不成?

正胡思亂想著,一個龍形的玉帶鉤出現在了她的面前,當她意識到這是多麽貼身的東西時,雙頰不禁湧上因為氣憤而燃起的紅潮。雖然她已經認命,但這樣赤裸裸的暗示,她實在是……實在是……

曹丕是真的沒有別的意思,他身上也沒有其它多余的信物,老實說,劉夫人的潛台詞他還是聽得懂的,在鄴城根本沒有人敢和他搶人,但唯一需要提防的,就是他父親曹操。所以為了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他想到了這枚玉帶鉤,因是父親多年前給他的物事,想必若是父親見之,應該會懂他的意思。

曹丕看到甄宓的耳尖都紅透了,更是心癢難耐地想要挑起她的臉容一觀,可是畢竟此處還有旁人。曹丕輕咳一聲,把玉帶鉤硬塞到了甄宓的手中,之後叮囑看守的士兵莫要驚擾她們,這才依依不舍地離去。鄴城還需要鎮壓幾日,曹丕即使想要偷懶都不能。

甄宓握著那猶帶有對方熾熱體溫的玉帶鉤,忽然升起一股欲望,她要活下去,不僅僅要活下去,還要名正言順的生下袁熙的孩子。

她要讓這個把他視為玩物的男人,後悔莫及。

公元221年,洛陽。

司馬懿雙手攏在袖筒中,眼觀鼻鼻觀心地靜立在書房一側,他不知道曹丕召他來此有何用意,去年曹丕剛剛篡漢登基為帝,魏朝百廢待新,身為尚書右仆射的他還是很忙的,沒什麽時間可以浪費。

既然曹丕一直沉默不語,司馬懿便開始在心中捋順各項事宜,以揣測帝心。以魏代漢的受禪大典舉行得很成功,三公九卿、侯爵貴族,各軍將領和前來朝賀的匈奴單於等來賓足有好幾萬人。司馬懿至今還記得,那劉協被迫跪在地上,把傳國玉璽和萬裏河山交到曹丕手中時,那悲涼無助的神色。

據說曹丕連謚號都為劉協準備好了,就是“獻”字,漢獻帝,當真無比貼切。

司馬懿的唇角勾起一個微妙的弧度,其實曹丕篡漢,實在不是一個很高明的招數,司馬懿幾乎都可以想象得到,以後這招禪讓,將會成為一種政治遊戲,不斷地被人模仿,被人超越,逐漸便會成為一個固定的模式。只要君弱臣強,便會有禪讓的戲碼不斷上演,而這個禍根,便是曹丕親手埋下的。

司馬懿的心臟無法克制地狂跳著,他知道若是曹操死前登基,絕不會出現這樣的效果,畢竟曹家天下就是曹操一手打下來的,這與統一六國的秦始皇和楚漢相爭得勝的漢高祖一樣,用武力說明一切。可惜曹操一生都謹守著君臣之禮,卻沒曾想到他的兒子曹丕在他死後連一年都等不及就撕開了最後的那層遮羞布。

這樣脆弱的王朝,還真是想要有親手摧毀它的欲望啊……

司馬懿攏在袖筒中的手微微顫抖,他與旁人不同,腦袋可以轉的角度比常人多上許多,可以看得到背後的東西,相術上有雲,這是“狼顧”之相,是野心勃勃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