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第3/5頁)

“呃?那位少監名叫高芳,就是高駢的兒子。”無為子一愣,不知宇文為何如此敏感。

“高芳……高芳……難怪查不到你,原來你是高駢的兒子……”宇文的神情變得有些激動起來。“前輩,你接著說。”

無為子納悶地看了宇文一眼,又接著說道:“這位高少監不像他老子那樣信奉鬼神之事,但也覺得事有蹊蹺,有幕僚建議請幾位道家高人來營地中查看一下,是否真是撞上了什麽邪物,高芳曾經與雷霆火師汪真君的嫡傳弟子朱執中道長有一面之緣,覺得這人好像與那些裝神弄鬼的遊方道士還不太一樣,便派人去請朱執中道長。朱執中當時正在修煉汪真君所留下的《雷霆奧旨》,已經初有所成,聽說這件事之後也覺得奇怪,立馬帶著幾個徒弟趕往蜀地,可那時候的交通不像現在這麽便利,等朱執中千裏迢迢趕到蜀郡軍器監時,一切都已經晚了……軍器監所在地是在高駢所擴建的成都羅城的外圍,與城區相隔甚遠,朱執中帶著徒弟沿著官道步行,距離軍器監還有一裏地,就在官道上看見了幾具屍體,從衣著上看,這些死人中既有工匠,也有守兵,仔細檢查死因,卻是互相殘殺而死,士兵的長槍捅穿了工匠的肚子,而工匠手中的大刀又幾乎砍斷了另一個士兵的脖子,幾具屍體的死狀都如此慘烈,朱執中甚是不忍目睹,可等他繼續往前行走,路邊的屍體居然越來越多,待到走進軍器監大門,朱執中簡直快要窒息了,只見屍橫遍地,滿地鮮血,幾千具屍體鋪滿了整個作坊和營地!朱執中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道士,唐末亂世,四方遊歷的他也見識過不少兩軍對壘殊死大戰後遺留下的戰場,可無論任何一個戰場,都總會有勝敗之分,總會有人想要逃走,但在朱執中眼前展現的一切,卻看不出有任何一具屍體在生前起過退卻的念頭,每個人都懷有極大的仇恨去屠戮別人,相互廝殺直到呼吸停止……”

說到這裏,無為子嘆了一口氣,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宇文,似乎在心中思索著什麽。宇文被老人看得心中有些發毛,忍不住開口提醒道:“前輩,那軍器監中,難道就一個活人都沒有了嗎?”

無為子一怔,又繼續說道:“剛跨進大門,幾個小道士腳上所穿的聚雲布履都浸透了鮮血,小道士們膽戰心驚,不敢再繼續向深入,朱執中道長就獨自一人走進內室。穿過幾道門梁,他終於在大堂中看到了高芳,唉……偌大一個軍器監,也就只剩下高芳一個活人了。只見高芳穿戴著整齊的官服,神情呆滯,眼神空洞,一動不動地坐在大堂正中,雙手放在身前的案桌上,動作機械地來回撫摸著一把黑黝黝的橫刀。身邊所發生的一切太過詭異,朱道長也不敢擅自接近高芳,只站在遠處喊了兩聲高少監,高芳轉動脖子,盯著朱執中看了半響,口中喃喃地說道:“他們沒有騙我……”朱執中不明白高芳念叨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但他的注意力卻漸漸被那桌上的橫刀吸引過去了,這柄刀外觀極為普通,就是完全符合軍制,每個士兵都會佩戴的那種橫刀,可是稍微走近兩步,就可看出那刀鈍得十分厲害,刀身也極為粗糙,全然沒有常見的刀劍那樣閃亮的鋒芒。朱道長靈台通明,隱隱約約猜到了一點緣由,但還沒等他作出反應,就見到那橫刀上有一絲藍光晃過,接著他的腦袋裏嗡地一聲,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看來這柄橫刀就是造成這起慘案的原因了!”宇文猛地一擊掌,叫出了聲。

無為子面無表情地看了宇文一眼,續道:“也不知過了多久,朱執中恍然醒來,發覺自己竟然站在了室外,可自己是怎麽從大堂裏走出來的,居然完全想不起來了,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腳下,立刻發出了痛徹心肺的嚎叫,跟隨自己一同過來的四個徒弟,此刻全都死在了他的腳邊!而且每個人的身上都是焦黑一片,分明是被自己的雷法所擊斃!他再回頭去看身後,高芳不知何時也跟著他走到了室外,用那柄黑色的鈍刀戳穿了自己的咽喉,已經斷氣多時了……”

“朱道長一定是被那黑色邪兵蠱惑,邪靈附體,在無意識狀態下大開殺戒,掌斃了自己的四個弟子吧?”宇文忍不住開口問道。

“你猜得不錯,至於高芳的自殺,想來是他不忍心看到朱道長對自己的徒弟下毒手,再加上自覺罪孽深重,就引刀自裁了,他這一死,朱道長也就恢復了正常……朱執中大概猜到個中緣由,雖然不知道這柄黑色怪刀從何而來,卻也實在不敢再去觸碰那邪物了。強行忍住悲痛,朱執中道長在營地正中挖了一個深坑,又用細繩做了個套索,遠遠地將那黑色橫刀套住,從高芳的屍身上拔下來,拖到深坑中埋了。此後幾日,軍器監鬧厲鬼,守軍全部被殺的傳聞就傳遍了成都城。這件慘案實在太過駭突,那些丟掉性命的工匠都有家人在城中,卻沒有哪一家人敢去那死氣沉沉的郊外找尋親人的屍身,高駢當時已經被調任到揚州,身任淮南節度使,知道這件事之後雖然悲痛萬分,也只敢派幾個膽大的親信回來尋回高芳的屍身,而其余那些死難的天平軍將士,本就不是蜀地之人,更加沒有人問及,就這樣被棄於成都郊外,任由鳥獸分食了……”說到最後,無為子說話的語氣愈發的沉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