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第2/4頁)

  “一只是狐狸,一只是狼,你們兩只妖怪怎麽進來的?”小將離仰著頭,憂心忡忡,“門口那只會噴火的麒麟怎麽會放你們進來?”

  會噴火的麒麟壓根是沒有的,那是將離自己識海中臆想的保護神。

  “這是哪裏?為什麽只有你一個人?”

  小將離伸手指撓了撓臉,不太好意思似的,“我呀,一直在這裏啊,父妃在裏面睡覺,吩咐我在這裏守門。”小孩的身後出現兩扇緊閉的朱紅大門,不知過了多少年月門上的獸頭銅環已銹跡斑斑。將離端正地坐在門口,“父妃在睡覺,誰都不許進。”

  這扇門內鎖著的是她最不願回憶的往事,那門內永遠都不會有人推門出來,她年幼的自己一直守在這裏,孤獨地一直守著這座牢籠,不許人看見。

  白寒露從袖子裏掏出一只草編的蝴蝶,翠色翅膀,顫巍巍的長須栩栩如生,他把蝴蝶放在小將離膝蓋上,“這個,喜歡嗎?”

  小將離拿起草編蝴蝶睜大眼睛,驚喜地道:“這是蝴蝶?!我在畫上見過的!有很多花的地方才會存在的呀。”

  “送給你。”

  小將離的目色陡然冷淡下來,把草編蝴蝶扔在地上,“你怎麽會那麽好心,是下毒了吧?我不要!”

  紅狐狸奇怪地瞅著自家公子,他編的蝴蝶螞蚱從不舍得送人的。這小孩也未免太不識好歹了。遊兒從白寒露身上跳下去正要去撿,草編蝴蝶卻拍拍翅膀飛起來,翠色欲滴的翅膀灑著銀色的鱗粉向遠處飛去。小將離愣了愣,立刻提起裙擺追上去。

  朱紅的大門前,遊兒撓了撓腦袋,“一只蝴蝶就哄走了。”

  “因為將離不是貪心的孩子。”

  “公子又知道了啊。”遊兒怪笑著,“公子你對別人蠻好的嘛,為什麽只對你師弟冷著臉?”

  為什麽?這還用問?

  白寒露單手叉腰,“因為他討厭!”

  遊兒嘁了一聲,人家清明公子和藹溫柔得很,哪裏討厭了?面前朱紅的門開了,風卷著細沙吹出來,白寒露的銀發像雪般被突如其來的風吹散開,一股子陳舊腐敗的黴味撲面而來。

  “欸欸欸欸欸??”遊兒指著房梁跳腳,“那是個人嗎?那是個男人吊在梁上吧?是要晾幹留著冬天吃還是怎樣啊?!”

  一根白綾吊著個素衣的男人,膚白似雪長發如瀑,將離與他有八分相像。周圍的景色一下子清晰起來,白寒露注意到寢殿內已是一片素縞之色,宮外的竟陵塔上僧人唱經超度的聲音模糊不清地傳來,兩個內侍將男人放下來探了探鼻息,對身後的女官說:“洛主子已經隨陛下去了,可以叫人來斂了。”話音剛落,就聽見一個聲音:“我替父妃洗臉梳頭,你們都下去。”

  內侍們互相看了一眼,女官看了看天色,頗不耐煩,“三公主殿下,天色不早了,您要告別就快些,奴婢們的難處您也體諒些啊。”說完,帶著內侍們掩門出去了。先帝駕崩沒地位的男妃殉葬,這是三年前的事。那時將離還不滿十五歲,可看她那瘦弱得好似隨時都能折斷的樣子,完全沒有普通少女的活潑健康。

  將離慢慢地梳整齊他的發,呆呆看了父親半晌,低頭親了親他的臉,“父妃,離兒也困了,抱離兒睡吧。”少女將離跳上床窩進父親懷裏,閉上眼,滿足地睡著了。

  女官帶著奴才進門嚇了一跳,正六神無主,一身素白宮裝的青萱拖著長長的裙擺前呼後擁而來。風姿綽約的杜蘅走在她旁邊,卻是個面無表情的冰山美人,看著床上那對可憐的父女他竟問:“要不要一起葬了?”

  青萱搖頭苦笑,“這三年她都沒能害死我,如今更是不能奈何我,她畢竟是我皇妹,待她成年嫁了也就罷了。”

  杜蘅點頭把將離從她父親涼透的屍身旁抱開,一路抱著她穿過花園,在浸淫著喪鐘的空氣裏。半夜將離醒了,已是雁丘女皇的青萱與杜蘅正對坐在榻上,偎依著爐火,青萱眸中是滿溢的情濃,而杜蘅只托著下巴皺眉看棋盤。

  將離爬起來光腳就往外跑,青萱一驚,“將離,你去哪裏?”

  她茫然,“我父妃呢?”

  青萱沒答話,杜蘅看了她一眼,“死了,你不是看見了嗎?”

  將離更茫然了,“母皇生下了父妃的孩子,為什麽還要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