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月夜松林(第2/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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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眾人在太湖之畔計議良久,決定兵分兩路。烈炎與祝融分道趕回赤炎城,一則靜觀其變,倘若情勢危急可以挺身援助,制止火木兩族戰端;二則可以保護纖纖,雖然眼下火族眾人尚不至急於要纖纖性命,但若有烈炎在側,終究更為安全。

拓拔野眾人與八郡主烈煙石一道前往朝歌山采集七彩土,粘合碎裂的琉璃聖火杯。

烈炎回返火族之後聲稱八郡主為拓拔野所擄,挾眾人質,亦可以使得火族眾人投鼠忌器,不敢傷害纖纖。

拓拔野等人與烈炎師徒道別後,在太湖邊拜別蟄藏水底的雷神,黯然上路,但一路上,拓拔野查閱神農所賜的《大荒經》,發現土族疆域之內,竟然有兩座朝歌山,兩山之間相距數千裏,不知那座才是出產七彩土的聖地?想來這也是土族為護衛七彩聖土而故布的疑陣。蔔運算元與禦風之狼雖然都是土族出身,但那七彩土本是土族聖物,以二人在族中身份,亦無法得知究竟所在何處。眾人計議之後,不得不再次兵分兩路。

蚩尤、烈煙石、成猴子、蔔運算元、柳浪、辛九姑六人一行,前往南側的朝歌山,拓拔野與六侯爺一行則前往北側的朝歌山。雙方約定三十日後在火族鳳尾城相聚。

拓拔野記掛與雨師妾的七日之約,孤身趕往當日的破廟,與六侯爺相約三日後在空桑山下聚首。

明日便是約定空桑之日了。

殘陽如血,群山似海。黛藍色的天空中蝙蝠穿梭,偶有晚歸鳥群如烏雲掠過。

拓拔野坐在那破落的土地廟前的石階上,手指玩轉著珊瑚笛,心中卻如那被密雨般的蟬聲擊打的殘荷。呆呆地望著層層降臨的暮色,腦中一如這初夏的黃昏般空茫燥熱。

他已在此處苦等了三天了,按照約定,雨師妾昨日便應當到此與他會面。但他一夜一日眼睫不交,等到此時此刻,依舊沒有見著她的影子。

三日來,心情由起初的興奮歡喜攀轉至緊張期待,再陡然下跌到此時的沮喪擔憂。

幾年來也不知經歷了多少風雨,但似乎都沒有此次這樣,在短短三日之內心境如此大起大落。

鎮定如他,也不由胡思亂想。雨師妾既已相約,必定會在此等候。但約期已過一日一夜,難道她竟已經遭了什麽意外嗎?想到此處,他心中登時如被霍然抽空,森冷疼痛,猛地跳了起來。

白龍鹿站在他旁邊,低聲嘶鳴,不斷地以鼻子去蹭他的臉頰。見他突然躍起,嚇了一跳,怪叫了一聲。

拓拔野呆呆地站著,心中不祥的預感與寒冷的憂懼越來越盛。此次雨師妾原是與冰夷一道,為木神句芒護送準新娘而來,但卻為了他,拋棄一切,甚至不惜與冰夷、句芒為敵。倘若被玄水真神燭老妖知道,定然不能相饒。心中大凜,胸中仿佛被巨石堵住。

又突然想到:“是了!雨師姐姐是那水妖天吳的親妹子,那燭老妖又對她喜愛得緊。當年雖然與我那般親熱袒護,最後也依舊安然無事。想來此次也應當不會有大礙。”心中稍定,呼了一口氣。

但嘴角剛剛露出一絲微笑,又陡然一驚:“糟糕!那燭老妖從前定是貪戀她的美色,才對她這般寵溺。這次雨師姐姐為我公然叛族,老妖只怕會惱羞成怒。”寒意大盛,方甫平定的心海登時又波濤洶湧。猛地一掌拍在身邊巨石上,“轟”地一聲,那巨石立時裂開,斷成兩半。

白龍鹿見他怔怔地站在暮色中,忽而蹙眉,忽而微笑,神色變幻不定,剛剛放松神情,卻又陡然咬牙切齒,一掌將巨石震裂,大為莫名其妙。仰頭望著拓拔野,嗚嗚直叫。

拓拔野渾然不覺,腦中滿是雨師妾的音容笑貌,耳邊仿佛聽到雨師妾格格笑道:“小傻蛋,想我了嗎?”一時間心中迷亂,雙眼突然迷蒙,但她的笑靨卻愈加清晰。心頭酸楚苦澀,情難自已,低聲道:“好姐姐,你在哪裏?”

突然手上粘嗒嗒地一陣冰涼,微微一凜,低頭望去,卻是白龍鹿不斷地舔舐自己的手掌;見他望來,白龍鹿歡聲嘶鳴,索性撒了歡似的朝他身上蹭來。

拓拔野微笑道:“鹿兄,你怕我擔心,故意逗我嗎?”白龍鹿歪頭“呵哧呵哧”地怪叫,也不知是在笑還是在說話。拓拔野哈哈一笑,心中稍霽,忖道:“罷了!以雨師姐姐的本事和地位,當今天下,只怕也沒有人敢將她如何。即便是被水妖捉了回去,也不致有虞。”雖然這般自我安慰,但憂慮牽掛之意卻絲毫未減。

環身四顧,暮色淒迷,蟬聲漸稀,但林中草隙的蟲豸啼鳴聲越來越密集。

他心中悵惘茫然,一時竟不知該繼續駐守此處,還是連夜起身,趕往空桑山去。思量片刻,轉身走入破廟,轉到那日他與雨師妾藏身的神像之後,以真氣注指,在神像上寫道:“仙姑,小傻蛋去朝歌山砍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