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石破天驚(第6/7頁)

禹介子道:“上古神碑,蒙陛下恩許,有幸參研,自然記得每一個細節。碑文以太古盤古文所寫,說得是盤古大神親造此碑,鎮伏天下河海……”臉上微起為難之色,咳嗽道:“只是這個……碑文後面記載的大半是本族絕密的‘幽天大法’,沒有陛下禦準,我也不敢往下細看。何況當日禹介子早已立下重誓,不敢透露其中只言片語……”

烏絲蘭瑪木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高聲道:“夫水之妙,在乎無形;無形無勢,故能無敵。欲修無敵之術,則必修無形之身。自斷經脈,隨心接愈,無形變化,大功可成……”

眾人一怔,不知她說的這番怪話何指,禹介子卻是面色大變,失聲道:“你……你怎麽知道幽天大法!難道當時你也在那密室之中嗎?”

拓拔野大奇:“難道她說的竟是‘幽天大法’?‘無形無勢,故能無敵’,這話雖然有幾分道理,但為了修無形之身,竟要‘自斷經脈’,還可‘隨心接愈’,這豈不是太過匪夷所思了嗎?修行之道在於修浩然之氣,這‘幽天大法’斷脈亂行,又是什麽道理?”

烏絲蘭瑪緩緩道:“那日密室中只有陛下與禹長老你兩人,我自然無法知道。這些法訣,卻是烏絲蘭瑪從燭真神那兒不小心聽到的。”

眾人轟然,又驚又奇,有人叫道:“聖女這話好生奇怪,既然當日密室中只有陛下與禹長老,燭真神又怎麽知道?”

拓拔野腦中靈光一閃,已然明白。心下大駭,轉頭望去,卻見燭龍閉目養神,聽若罔聞,隱隱可見一團淡淡的黑氣在丹田處彌合跳躍,一滴滴紫黑色的血水從雞爪似的指尖滾落在地,似乎在蓄氣驅殺體內蠱蟲。

烏絲蘭瑪微微一笑道:“你問得不錯,燭真神為什麽會知道?”碧眼怨毒地斜睨燭龍,也不直接回答,淡淡道:“北海挖出‘幽天玄金碑’的時候,我不過是八歲的女童,又怎識得上古文字?又怎知道人心險惡難測,猜得出此中的諸多奧秘?或許正因此故,燭真神方才向陛下、長老會大力舉薦,讓我接替樓蘭仙子成為水族聖女。幾個月後,陛下進入極淵閉關修行,而將全族大權交給燭真神與我共同執掌。我年方八歲,又能管理什麽族事?每日不過隨著燭真神進殿,坐在大椅上作個陪襯罷了!

“那時我終日坐在石椅上不能隨意動彈,聽殿中百名花白胡子的長老喋喋不休地爭論族中諸多大事,煩悶已極,半懂不懂,插不上口,只能呆呆地望著殿外的風光景物,看著樹梢在春風裏拂動,蝴蝶翩翩地穿過花叢,心裏好生羨慕那些蝴蝶和飛鳥,心想即便是做一株院角的桃花、也比我快活得多了。

“日復一日,我漸漸發現殿中的長老們發生了好些變化,那些敢於拍案大怒,吹胡子瞪眼的都一個個地不見了,只剩下些唯唯諾諾的膽小老頭;新增的長老也都個個低頭彎腰,笑容可掬,不敢說話,只是點頭。殿裏爭吵聲越來越少,唾沫星子也不再四下飛濺了,燭真神卻一天比一天來得歡喜。”

她娓娓而談,聲音輕柔飄渺,倒像是在追憶童年往事,眾人卻聽得心生寒意。當年燭龍掌權之後,黨同伐異,短短一年之間便驅逐了二十八名長老,以各種罪名囚禁、誅殺了三十七名長老、二十多位城主;一時小人猖獗,奸佞橫行,人人自危,緘言自守,惶惶度日,實是水族灰暗時日的開始。

烏絲蘭瑪道:“轉眼間便過了十幾年,我年紀越大,知道得越多,對燭真神的所作所為便越是不滿。但那時長老會中大半都是他的親信,剩下的也不過是些貪生怕死之輩,就連我身邊的侍女也都是真神安插的耳目,我雖然厭怒,卻也無可奈何。以我一介女子,又怎鬥得過神通廣大的燭真神呢?索性不再理會族中之事,全憑他做主,只有一些太過荒唐的事情會據理力爭。如此一來,他對我也依舊禮重有加,相安無事。”

她蒼白的臉上突然酡紅一片,碧眼光芒閃爍不定,似乎想到什麽為難之事難以決斷,驀一蹙眉,咬牙道:“大荒五七一年,我在北海邂逅了龍牙侯科汗淮,鬼使神差地喜歡上了他……”

話音未落,眾人登時一片嘩然,水族群雄群情激憤,趁勢紛紛怒罵道:“好不知羞恥,身為聖女竟敢喜歡凡俗男子!瀆神辱族,罪不可赦!”“他奶奶的,喜歡旁人倒也罷了,居然喜歡這等大逆不道的叛賊亂臣!喜歡逆賊便也罷了,竟然還敢在大堂光眾之下說出口來,真他奶奶的寡廉鮮恥!”“快快住口,你這等賤婦還敢胡言亂語,沒地臟了我們的耳朵!”

拓拔野亦料想不到她竟敢當眾將此事說出,詫異之余,心中反倒微起敬佩之意,對她惡意大減,心道:“想不到她竟也是個敢作敢當的奇女子。”相較之下,竟比西王母更磊落勇敢許多。心念微動,眼角掃處,卻見西王母不動聲色地端坐於地,淡藍色的眼中深邃冰冷,也不知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