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蘇珊娜之道根(第5/6頁)

所幸疼痛很快退去,她仍然活著,仍然坐在鑲有兩塊荒唐的刻度盤和撥動開關的控制板前。她深深吸口氣,擡起胳膊擦了擦雙頰的汗。我的媽呀,要是比賽想象的技巧,她一定是世界冠軍。

這可遠不只想象的技巧——你也知道的,對不對?

對。有什麽東西改變了她——改變了所有人。傑克擁有了超感應的能力,埃蒂獲得了某種創造物體的神秘能力——創造的產物之一已經用來打開了連接兩個世界的門,而且這個能力還在繼續增強。而她呢?

我……能看見。僅此而已。只是如果我再多努力一些,我看見的東西就能變成現實。就仿佛黛塔·沃克真實存在似的。

她腦海中的道根到處都閃動著琥珀色的燈,甚至只消她瞄一眼,其中一些就變成了紅色。她的腳下——她寧願認為是友情客串的一雙腳——地板隆隆震顫。如果繼續下去,本身已經有些年頭的表面一定會開裂,裂縫繼續擴大。女士們先生們,歡迎光臨厄舍古屋③。

蘇珊娜站起身,四周環視了一圈。她該回去了。還有什麽需要做的嗎?

她又想起一件事。

※※※※

①林登·約翰遜(LyndonJohnson,1908—1973),美國第三十六任總統。一九六三年肯尼迪遇刺後他從副總統繼位成為總統,一九六四年競選連任獲得成功。

②波特墓園(Potter‘sField),紐約的公共墓地。《聖經》中是埋葬無名之人的墓。

③厄舍古屋(theHouseofUsher),美國作家埃德加·愛倫·坡寫的著名心理恐怖小說中最終倒塌的古宅。

3

蘇珊娜閉上雙眼,腦海中浮現出一個麥克風。當她再次睜眼時,這個麥克風就出現在了控制板上,刻度盤和撥動開關的右邊。她把麥克風想象成了真利時的品牌標志、一個閃電形狀的字母Z應該就刻在麥克風的基座上。可偏偏事與願違,實際出現的卻是北方中央電子公司。看來她的想象技巧出了點兒問題,她忍不住恐慌起來。

麥克風正後方的控制板上有一個半圓形的三色信息讀出器,正下方印著蘇珊娜—米歐幾個字。讀出器裏一根指針正從綠色慢慢向黃色移動,而黃色部分後面就是紅色,上面用黑色只印著一個詞:危險。

蘇珊娜拿起麥克風,卻不知道如何使用。她再次閉上雙眼,開始想象先前看到的那個刻有清醒和睡眠標志的撥動開關,只不過現在的開關安裝在麥克風一側。等她睜開眼時,開關赫然在目。她撳下開關。

“埃蒂,”她剛開口就覺得有些蠢,不過還是不顧一切地繼續說下去。“埃蒂,但願你能聽見,我很好,至少現在很好。我和米阿一起在紐約,今天是一九九九年六月一日。我會試著幫她生下孩子,因為沒有其他選擇了。我也想盡快擺脫它。埃蒂,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我……”說到這兒她已經熱淚盈眶。“我愛你,甜心。非常愛你。”

淚水頓著臉頰滑落下來。她剛擡手想揩去淚水,卻立刻打住。難道她沒有權利為自己的愛人灑一把熱淚嗎?就像所有其他女人一樣?

她停頓片刻,希望聽到對方的回答。而實際上她心裏明白,只要她願意,完全可以自己回答。不過她還是忍住沖動,現在這種情況下,想象埃蒂會對她說什麽根本於事無濟。

瞬間,她眼前出現了幻象。道根被籠罩在一種虛幻的光澤中,房屋圍墻後面竟然不再是外河東岸的荒涼廢墟,而變成了第二大道上的熙攘車流。

米阿睜開雙眼。疼痛過去——全虧了我,寶貝兒,這都全虧了我——她要準備上路了。

蘇珊娜回到原地。

4

一九九九年春日中的一天,紐約公園裏的長凳上坐著一個黑人婦女(不過她仍然根深蒂固地認為自己是個黑奴),腳邊放著幾只旅行袋——又叫做包袱。其中一只袋子上赫然印著中城保齡球館,一擊即中的字樣。在另一個世界的時候袋子還是粉紅色,燦若玫瑰。

米阿作勢起身,蘇珊娜迅速浮出,把她按了下去。

你幹嗎不讓我起來?米阿吃了一驚。

我說不清,一點兒頭緒都沒有。但是我想我們先得好好聊聊。要麽你先來,說說你現在想到哪裏去?

我得找台電話。有人會打電話給我。

唔,電話,蘇珊娜回答。順便說一句,你身上還有血跡,甜心,瑪格麗特·艾森哈特的血。很快就會有人注意到的,到時候你打算怎麽辦?

米阿什麽也沒說,只是報以嘲諷的微笑。蘇珊娜的怒火騰地就被勾上來。區區五分鐘之前——也許十五分鐘,你瞧,開心的時候總是很難精確計算時間——這個把她劫為人質的惡婦還尖叫著向她求助。而現在她如願以償了,竟然用一個嘲諷的微笑來報答她的恩人。可最糟糕的是,這個賤人一點兒都沒錯:也許她真的就能在曼哈頓閑逛一整天,而不會有一個人走上前詢問她襯衫上沾的究竟是幹涸的血跡還是不小心潑上去的巧克力蛋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