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十面埋伏(第3/11頁)

“上帝,羅蘭,那是特裏克斯·波斯蒂諾,”埃蒂說。特裏克斯以前慣用超大號武器,盡管埃蒂也不確定是不是特大號的M-16自動步槍,那種他喜歡稱作偉大的蘭博②機槍的玩意兒。不過無論怎樣,即使同當時在斜塔酒吧的那場惡戰相比,他們現下也沒占什麽優勢:特裏克斯很快被埃蒂擊中,倒在了馬路當中的一具屍體上,但與此同時他還繼續扣動扳機,向他們掃射。也許那不過是手指的條件反射,行將死亡的大腦發射出的最後信號,稱不上什麽英雄行為,但羅蘭和埃蒂卻不得不再趴下身,這反倒讓剩下的五個亡命之徒有了可乘之機,沖到馬路這邊躲在了舊車後面。但更糟糕的是,他們還有同夥躲在馬路另一邊汽車後面打掩護——羅蘭肯定那是他們開過來的汽車,他們很快就會把這家小雜貨店變成射擊場,同時自己不會遭受太大危險。

這一切與在界礫口山發生的簡直太相像了。

到還擊的時候了。

大卡車越來越近,隆隆聲變得更響——聽起來馬力十足,而且裝著很重的貨物。漸漸地一輛滿載木材的重型卡車出現在雜貨店外左邊的山坡頂。司機瞠目結舌的表情落在了羅蘭眼裏。為什麽不呢?以前,在結束了森林裏一整天又熱又累的勞作之後,他一定常在小店停上一停,買一瓶啤酒什麽的。而今天店門前的馬路上竟然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具鮮血淋漓的屍體,就像在戰場上戰死的士兵。羅蘭突然想到,這樣的比喻倒也恰如其分。

重型卡車尖嘯一聲,刹車停下來,緊接著卡車後部發出噗噗的摩擦聲。碩大的橡皮輪胎在鋪著碎石的路面上又摩擦了一段,留下幾道黑色輪胎印。羅蘭注意到車上重達好幾噸的貨物開始向一側傾斜,碎木條向湛藍的天空飛去,與馬路對面的槍火交織在一起。整幅景象讓人不由生出幾分恍惚,就像眼睜睜看著某種遠古的猛獸扇著著火的翅膀從雲端翻滾下來。

重型卡車的前輪碾過了馬路前端的幾具屍體,腸子像鮮紅的繩子似的噴了出來,摔在地上又濺起路肩上的黃土。大腿、胳膊和屍首分了家。一只輪子碾碎了特裏克斯·波斯蒂諾的腦袋,頭骨噼啪爆裂,那聲音就像扔進火堆裏的胡桃。卡車上的貨物側傾得愈發厲害,開始搖搖欲墜。最終,卡車緩緩駛過雜貨店門口,幾乎和羅蘭肩膀一樣高的車輪終於停下來,激起一團血腥的塵土。駕駛室裏的司機早已不見蹤影。說時遲那時快,卡車暫時擋住了馬路對面的密集火力,雜貨店和裏面的人得到些許喘息的機會。店主——齊普——和那個惟一幸存的顧客——法蘭絨襯衣先生——雙雙盯著處在側翻邊緣的卡車,臉上的表情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吃驚摻雜著無助。店主心不在焉地擦拭著頭側的血跡,血水隨手甩在地上。羅蘭覺得他傷得比埃蒂還要重,不過似乎他根本沒有意識到。也許這是件好事兒。

“向裏撤,”槍俠囑咐埃蒂。“立刻。”

“好。”

羅蘭一把抓住法蘭絨襯衣先生的胳膊,他迅速調轉目光離開卡車,轉向槍俠。羅蘭頭向後面稍稍一努,上了年紀的法蘭絨襯衣先生也回應地點了點頭。這人動作利落,毫不猶豫,真是與生俱來的天賦。

店門外卡車的貨物終於側翻下去,正好砸在一輛停在外面的汽車上(羅蘭殷切地期望那幾個歹徒正好就藏在車後)。一根根圓木從車頂滾落下來,四散地滾了一地。木頭和金屬相互摩擦,不斷發出刺耳的巨響,幾乎蓋住了外面的槍聲。

※※※※

①輕騎兵旅的沖鋒(theChargeoftheLightBrigade),在克裏米亞戰爭(1853—1856)中,六百名英國輕騎兵因接到錯誤命令,於一八五四年十月二十五日進攻有溝壕防護的俄軍炮兵陣地,結果有四分之三的人陣亡。

②蘭博(Rambo),系列電影《第一滴血》中的主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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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羅蘭抓住另一個人的當口,埃蒂也抓住了店主的胳膊。可是齊普絲毫沒有他的顧客表現出的求生欲望。他只是透過店門的破洞盯著外面的卡車,雙眼圓睜,敬畏又驚恐。店外,卡車扭著最後的舞步走向自我毀滅。駕駛室已經扭曲斷裂,終於脫離了負載過重的車身,翻滾下雜貨店前面的山坡,沖進了樹林。車上的貨物壓扁了一輛雪弗萊汽車、兩具伏擊者的屍體,最後轟然掉在了馬路右面,硬生生砸出一條深溝,濺起的塵土頓時翻江倒海地卷上天空。

但是還有更多的人沖過來,至少看起來是這樣。火力沒有絲毫減弱。

“快,齊普,沒時間了,”埃蒂一邊催促一邊用力把齊普向他剛才走出來的雜貨店後堂拖,還不忘時不時扭回頭看兩眼,不停擦去流到臉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