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冊 不良少年的資格 奇談之五:霧飛花(第2/29頁)

秦素秋嘴角掛著淡笑,聰明如她怎麽會不明白對方的盤算,不過她沒有什麽,轉開話題說:“媽媽,請您來想跟您商議件事。”

“你這孩子,咱娘倆還用這麽客氣嗎。說吧,你要天上的星星娘也給你去摘。”

“我想給銀兒贖身。”

“當!”銀兒失手把茶碗掉在了地上,直到秦素秋叫她才回過神來。

“銀兒,把我的匣子拿來。”

銀兒捧著秦素秋的梳頭匣子遞過來,緊緊盯著秦素秋的臉,不明白姑娘要幹什麽。

秦素秋淡淡地笑著,打開梳妝匣取出了幾個金錠,又拿了一對玉鐲放在鴇兒面前,說:“媽媽也該知道,我這個人不喜歡攢錢,有點銀子隨手也就散了,原本有的一點積蓄也都給了他……我只有這麽多,媽媽看夠不夠。這鐲子算銀兒孝順您的,您先收著,錢不夠我再想法子。”

鴇兒摸摸金子,又看看鐲子,老實說她不太甘心就這麽給銀兒自由,畢竟養了十幾年,一文錢也沒從她身上賺到就讓她走,這樣實在太便宜她了。可是有秦素秋擋著,看來想叫這個丫頭接客也難,萬一王大人的事再成了,秦素秋一句話要銀兒跟去做陪嫁丫頭,自己答應還是不答應?不如現在順水推舟……“你這孩子和媽也客氣,不過這也是咱們行當的規矩,不管多少,總得有這档子事才行。”她一邊把金子和鐲子揣起來,一邊說,“回頭我就叫人把身契給姑娘送來。”

“媽媽,王大人的事您說得怎麽樣了?”秦素秋一邊命銀兒拿著鴇兒的字條自己去討身契,一邊不再繞彎子,直截了當地問。

鴇兒尷尬地咧咧嘴,但這件事遲早也要秦素秋自己點頭,不如現在就開誠布公,所以她湊近秦素秋,小心地說:“素秋啊,娘是舍不得你走的,可是你也知道,咱們這樣的女人,一輩子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最好能趁著年輕找個好人家。王大人富貴雙全,對你一片真心,他的正房夫人又遠在雲南,不失是一個好人選……唉,這樣的事還是要你自己拿主意。”

“他出到多少了?”秦素秋問。

“一千兩黃金——天價呢,他太闊氣了。”

“讓他出兩千兩黃金,你拿一半出來救濟災民,我就隨他去。”秦素秋毫無表情說。沒想到自己這個半死不活的身子在有些人眼中居然值千兩黃金,真是可發一笑。

鴇兒忍不住叫起來:“兩千兩!女兒,這,這……”

“他不是說,就是我死了也要進王家的門嗎?看他舍不舍得。媽媽,我自己心裏清楚,我的病是好不了的,您又何樂而不為。”秦素秋說得很明白了,她已經病入膏肓,一旦死了鴇兒就是人財兩失,但兩千兩黃金是個什麽概念,王大人能舍得嗎?鴇兒離去時憂心忡忡,心中不停地盤算著怎麽和王大人討價還價。

秦素秋冷笑一聲,目送著腳步匆匆的鴇兒出門,然後她的目光再次移向窗外,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了。霧中,那些隱約的紅花還在飛舞,只是它們可以等到霧散,而自己生命中的濃霧卻不知道有沒有散開的那一天……

罷了……

※※※

王大人竟然真的一咬牙應下了兩千兩的價錢。

銀兒為秦素秋這個決定急得直哭,她怎麽也想不通姑娘為什麽這麽做。秦素秋卻若無其事,每天除了督促著鴇兒用王大人先付過來的一千兩黃金賑災外,就是整理自己的詩篇畫卷,是熟客向她求的就打發人送去,其他的統統付之一炬。

“姑娘,那副畫是您三個月的心血呀,您真的燒它?”

“這本詩冊……姑娘,銀兒雖然不懂詩,也知道是您在這麽多年的作品中精挑細選出來,又工工整整抄在上面的,你不能毀了它呀。”

“姑娘,這副棋子是張大人千裏迢迢從和田為您覓來的,您舍得把它送出去嗎?”

不顧銀兒的焦急,秦素秋執意地把自己平時視為生命的書籍、筆墨紙硯、琴棋笛簫全部分送給了朋友和相知的姐妹,反而是那些玉器、珠寶、珍品古玩她全留了下來。

“銀兒,這套首飾你收下,還有那幾件,一起裝在匣子裏。”

“姑娘,這些是您常戴的,怎麽可以給了我。”

“傻丫頭,不給你給誰?就為是我日常戴的,才不願意它們落在別人手中。這裏還有張銀票,你拿去,三百兩不多,可是安頓個小家庭也該夠了。”

“姑娘,您這是幹什麽?”銀兒難以置信地叫起來。

“聽著,明天王家就要來擡我過門,所以你不能再留在這裏,今晚你就走。”秦素秋嚴正地告訴銀兒。

“為什麽?姑娘您不要我了嗎?我怎麽可以離開姑娘。”銀兒一下子哭了起來。

“傻丫頭,天底下哪裏有不散的宴席。你的身契在這裏,拿到火上燒了它,你就自由了。收拾好東西,叫那個人――那個總是偷偷來看你,說是你表哥的小夥子來接你走。”說到這裏,秦素秋蒼白的臉上有了抹紅暈,拉起銀兒的手,“銀兒聽我的話,去好好和他過日子,別再想著我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