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拉裏堡 第三章 堡主歸來(第2/8頁)

我有點惱火地看著他,感到不可置信:“這就是你對好丈夫的定義?”

“嗯……是啊。不然她還要什麽?”他皺著眉說。

“還要什麽?”我太驚訝了,盯著他好一會兒,然後才滑坐在草地上大笑。

“有什麽好笑的?這可是謀殺啊。”他雖然這麽說,但也笑了,伸出一只手環抱著我。

“我只是在想,如果你對好丈夫的定義,就是有錢、有地位、不會打妻子,那……你是什麽呢?”我略帶譏諷地說。

“噢,外鄉人!”他露出微笑,“我可從沒說過我是好丈夫,你也沒說過啊。我記得你叫我‘虐待狂’,以及其他有的沒的,我還是別再說出來比較好。但你從來沒說過我是好丈夫。”

“那好,那我就不需要用氰化物給你下毒了。”

“氰化物?”他好奇地俯視我,“那是什麽?”

“害死亞瑟·鄧肯的東西,那是一種快速致命的毒藥。我那個時代挺常見的,但這裏沒有。”我舔舔嘴唇思索著,“我在他唇上嘗到了氰化物,就那麽一點,我整張臉都麻了。你也看到了,毒性幾乎立刻發作。我那時早該發現了——我是說,早該發現吉莉絲的身份。我猜她是用壓碎的桃仁或櫻桃核做出來的,不過肯定花了一番工夫。”

“當時她告訴你這麽做的原因了嗎?”

我嘆口氣,搓了搓雙腳。鞋子在湖邊掙紮時掉了,我彎腰挑掉粘在衣服上的鬼針草,我的腳底還沒像詹米的那麽厚。

“她說了,也說了很多別的。你的鞍囊裏要是有什麽吃的,拿出來吧,我全都告訴你。”

隔天,我們進入圖瓦拉赫山谷。從山麓出來時,我發現遠處有個騎馬獨行的人,大致朝著我們而來。這是離開克蘭斯穆爾村後,我們遇到的第一個人。

那人身材壯碩,看起來朝氣蓬勃,穿著耐用的灰色大衣,衣領上有殘雪的痕跡,下擺蓋到臀部下方一兩英寸之處。

這一周裏,我們大多在趕路,露宿野外,用湖水清洗鞭傷;吃的方面,就看詹米抓到什麽動物,例如兔子或魚,以及我采到什麽植物和莓果,因此還算充裕。在同心協力之下,我們吃得比在城堡裏更豐盛鮮美,當然也更多變化,只是有點難以預料。

野外生活,營養方面還能照顧得很好,外表就不是這麽回事了。我見到那位紳士神情猶豫,同時迅速評估了我們的外表,然後皺著眉調頭往我們這裏騎來了解情況。

詹米為了讓馬保留體力,大部分路程都堅持自己走路,因此外表確實看來十分狼狽。紅色塵土從褲管一直沾到膝上,刺藤撕裂了他單薄的上衣,留了一個星期的胡子,密密麻麻地叢生在兩頰和下巴上。他的頭發過去一個月已經長到齊肩,通常束成辮子或綁在後面,但現在卻沒有整理,銅色發絲四散,蓬松著任意飛揚,裏面還卡著小葉片和樹枝。臉頰曬成深紅色,靴子因走太多路而裂開,腰帶上掛著短刀和長劍——他看起來確實是個桀驁難馴的高地人。

我也沒好到哪裏去。詹米最好的上衣加上我上衣的碎布,勉強遮蔽我的身體,我披著詹米的蘇格蘭披肩,赤著雙腳,看起來像個地地道道的流浪者。因為空氣濕冷,又沒有梳子之類的,我的頭發亂成一團。在城堡時,我的頭發就長了很多,有時在空中飄散,有時在肩上打結,只要風從後面吹來,頭發就會飄進我的眼睛,就像現在這樣。

我把眼睛前面的頭發撥到一旁,看著那位紳士小心靠近。詹米看到那人,便停下馬,等那人走近。

他告訴我:“他是約克·格雷厄姆,住在上面的莫奇那達夫。”

那人來到距離我們幾碼之處,便拉起韁繩在馬上仔細審視我們。他眯起眼袋臃腫的雙眼,狐疑地盯著詹米,然後突然睜大雙眼。“拉裏堡?”他不敢相信地說。

詹米親切地點頭,把一只手放在我大腿上,說:“還有我的拉裏堡夫人。”完全沒來由地露出宣示主權的驕傲姿態。

約克·格雷厄姆的嘴巴張得老大,接著匆忙合上,趕緊表示敬意。“啊!夫人您好。”他說,脫下帽子朝我鞠躬,動作有點延遲。“那麽你們是……要回家?”他問,並努力將驚訝的眼神從我腿上移開。由於長途跋涉,衣服出現了裂縫,我膝蓋以下都沒有遮掩,且滿是接骨木汁液的汙漬。

“沒錯。”詹米回頭,望向山丘中的縱谷,他說過那就是圖瓦拉赫堡的入口。“你近來去過那裏嗎,約克?”

格雷厄姆的目光從我身上移開,看著詹米。“什麽?噢,有,去過。他們都很好,一定很高興看到你。弗雷澤,那麽就祝你一路順風。”他迅速將馬肚一勾,轉身朝向山谷去了。

我們看著他離開。突然,他在幾百碼外停了下來,站在馬鐙上,轉過身來雙手攏著嘴巴大喊。聲音隨風吹來,微弱而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