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1 迷霧之鏡 Chapter 05 愛妻(第5/7頁)

“他是我的丈夫。”我說。

布麗安娜像馬匹趕蚊子一樣搖著頭。

“但是你已經有丈夫了啊,”他說,“你不能……即使……我是說……你不能這樣。”

“我沒辦法,”我斬釘截鐵地說,“畢竟我不是故意那樣做的。”

“媽媽,結婚可不是意外的事情啊!”布麗安娜逐漸丟掉那種熱心護士對待精神病人的態度。我覺得這或許是件好事,即使這意味著憤怒。

“嗯,準確說來不是意外,”我說,“但相對於把我交給傑克·蘭德爾,結婚是最好的選擇。詹米娶我是為了保護我——他真是太仁慈了。”我說完,端著酒杯狠狠地看著布麗。“他不用這麽做,卻做了。”

我抗拒著不去回憶我們結婚那晚。他還是處子身,雙手碰到我時在顫抖。我也很害怕,而且害怕得有道理。後來在黎明時分,他抱著我,我赤裸的後背貼著他赤裸的胸部,他溫暖、強壯的大腿貼著我的大腿。他隔著我蓬亂的頭發低聲說:“別怕,只有我們倆。”

“要知道,”我又轉身對著羅傑說,“我沒法回來。在我躲避蘭德爾隊長的時候,一群蘇格蘭人發現了我。一群搶牛的蘇格蘭人,詹米就是其中之一。其他那些人是他母親家的人,理士城堡的麥肯錫氏。他們不知道拿我怎麽辦,但他們把我作為俘虜帶走了。我沒法再次逃跑。”

我還記得我從理士城堡逃跑未遂,還記得跟詹米說出真相的那天。他和弗蘭克一樣不相信我的話,但他至少願意裝作相信。他帶我回到妖精嶺,回到石圈。

“他或許覺得我是女巫,”我閉著眼睛說,想到這裏我笑了笑,“現在人們覺得你是瘋子,當時人們覺得你是女巫。文化習慣啊。”我睜開眼睛解釋道,“他們當時講魔法,我們現在講心理學。這兩個東西他媽的並沒有什麽兩樣。”羅傑點了點頭,看上去有些驚訝。

“在克蘭斯穆爾村,就在城堡下面,”我說,“他們把我當作女巫來審判。但是詹米救了我,於是我就告訴他真相。然後他帶我去了妖精嶺,讓我回來找弗蘭克。”我停下來深吸一口氣,回憶起在那個十月的下午,我對命運的掌控被剝奪了那麽久過後,突然又回到我的手裏,而且不是我可以選擇的,而是要求我去做的。

“回去!”詹米說,“你在這裏什麽都沒有,只有危險。”

“真的什麽都沒有嗎?”我問他。他很高尚,以至於說不出話來,但他還是回答了我,而我也做出了選擇。

“太遲了。”我低頭看著攤在膝蓋上的雙手說。天色暗下來,快要下雨了,但我的兩枚結婚戒指,一金一銀,仍然在逐漸暗淡的光線裏散發著光芒。在和詹米結婚後,我並沒有把弗蘭克的金戒指從左手上取下來,而是把詹米的銀戒指戴在了右手無名指上。在詹米給我戴上那枚戒指後的二十多年裏,我每天都把它戴在那裏。

“我愛弗蘭克,”我安靜地說,眼睛並沒有看著布麗,“我很愛他。但是在那個時候,詹米就是我的心,我的生命。我不能離開他,不能。”我說著,突然擡頭,懇求地看著布麗。她反過來面無表情地盯著我。

我又埋頭看著,然後繼續說:“他把我帶回他家,他家叫作拉裏堡,是個美麗的地方。”我又閉上眼睛,不去看布麗安娜臉上的神情,然後又故意回憶起圖瓦拉赫的莊園——拉裏堡——以及住在那裏的人們。那是個美麗的蘇格蘭高地農場,長著林立的樹木,流淌著潺潺的溪流,甚至還有一些在蘇格蘭高地不常見的肥沃土地。那是個美麗、寧靜的地方,封閉在某個山口之上的高高山嶺中間,而這些山嶺隔絕了那些反復出現、折磨著蘇格蘭高地的紛爭。但即使是拉裏堡,最終也只是個暫時的庇護所。

“詹米是個逃犯,”我說,閉著眼睛看到了英格蘭人在他背上留下的鞭打傷疤,就像一張烙印在背上的由白色細線組成的網,“官方在通緝他。他家的一個佃戶背叛了他,向英格蘭人告發了他。他被英格蘭人抓住,送到溫特沃思監獄去——要絞死他。”

羅傑低沉地長籲了口氣。

“那個鬼地方,”他評論說,“你親眼見過嗎?圍墻肯定有十英尺厚。”

我睜開眼睛。“有那麽厚,”我苦笑著說,“我進去過。但是,再厚的圍墻也有門。”我隱約感到當時讓我走進溫特沃思監獄尋找愛人的孤注一擲的勇氣。如果我能去監獄救你,我在心底對詹米說,我也能把這件事情講出來。但是,幫幫我,你這個該死的大個子蘇格蘭人,幫幫我!

“我去把他救出來了,”我深吸一口氣說道,“救出來時他已經只有半條命了。傑克·蘭德爾下令把他絞死在監獄裏。”我的話讓我想起了那些畫面,我不想回憶它們,但它們就是不停地湧現出來——赤身裸體、渾身血汙的詹米,躺在庇護他的埃爾德裏奇莊園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