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王位覬覦者 Chapter 06 興風作浪(第6/16頁)

現在是一七四四年,查爾斯本人剛開始在法國尋求幫助。要想阻止一場叛亂發生,有什麽地方比待在叛亂的領袖身邊更好呢?

我看了詹米一眼,他朝他叔叔身後看去,看著墻上的一個小神龕。他面無表情地思索著,眼神停留在那個聖安娜的鍍金像上,金像腳下擺著一小束溫室花卉。最後他眨眨眼,對他叔叔笑了笑。“盡全力幫助?可以,”他輕聲說,“我覺得我能做到。我們要去。”

我們確實去了,但是我們沒有直接前往巴黎,而是從聖安妮修道院來到海岸上的勒阿弗爾,先去見詹米的堂叔傑拉德·弗雷澤。

詹米寫信告訴傑拉德·弗雷澤我們在去巴黎的路上,他則讓詹米到勒阿弗爾見他。他是個富有的蘇格蘭逃亡者,做葡萄酒和白酒的進口生意,不僅在巴黎有一個小倉庫和兩棟寬敞的城市住宅,而且在勒阿弗爾有個特別大的倉庫。

現在我已經休息好了,覺得餓了。桌上有食物,肯定是詹米告訴服務員在我睡覺時送上來的。

我沒有晨袍,但我可以穿那件笨重的天鵝絨旅行披風。我坐起來,披上溫暖、沉重的披風,然後起床解手,往壁爐裏加柴火,再坐下來享用遲到的早餐。

我滿意地咀嚼著堅硬的面包條和烤火腿,喝著那壺牛奶。我希望詹米也能吃得不錯,他說傑拉德是個好朋友,但在遇到幾個詹米的親戚後,我有些懷疑他有些親戚的好客程度。沒錯,亞歷山大院長欣然接納了我們——在院長這個職位上,他收留一個逃亡的侄子和他可疑的妻子,就算得上是欣然接納了。但是,去年秋天,我們寄居在理士城堡麥肯錫氏——也就是詹米母親那邊的族人——的地盤上時,我被抓捕並且被當作女巫審判,差點因此斃命。

“確實,”我之前跟詹米說,“這個傑拉德姓弗雷澤,他們看上去要比你那些姓麥肯錫的親戚安全得多。但你之前見過他本人嗎?”

“我十八歲的時候和他住過一段時間。”他告訴我,同時在回信上滴蠟,滴出一個綠灰色的蠟堆,然後用他父親的婚戒在上面印戳。戒指上有顆不大的圓形紅寶石,寶石底座上刻著弗雷澤氏族的箴言:我準備好了。

“我來巴黎完成學業時,他讓我和他一起住,接觸一下世界。他對我很好,是我父親的好朋友。在巴黎賣酒的人最了解巴黎的社會,”他補充道,把戒指從凝結了的蠟上掰下來,“在和查爾斯·斯圖亞特並肩走進路易的皇宮前,我想和傑拉德聊聊。我覺得我有機會再出來。”他最後啼笑皆非地說道。

“為什麽?你覺得會有麻煩嗎?”我問他。“盡全力輔佐王子殿下”這句話似乎提供給了他不少自由。

看到我的焦慮神情,他微微笑了:“不是,我沒覺得有什麽困難,但是《聖經》上怎麽說的來著,外鄉人?‘你們不要依靠君王’?”他起身快速地吻了我的額頭,把戒指塞到毛皮袋裏。“我怎麽能無視主的話呢?”

整個下午,我閱讀了我的朋友安布羅斯修士送我的草藥書,這是他在我臨行前硬塞給我當作禮物的;我還做了些必要的針線活縫補衣物。我和詹米的衣服都不多,雖然輕裝趕路有好處,但這也意味著需要及時縫補有破洞的襪子和松開的衣服邊縫。對我來說,針線盒就像那個裝著草藥的小箱子一樣珍貴。

縫衣針在織物裏遊走,在從窗戶透進來的光線裏閃爍著。我想著詹米在傑拉德那裏進展得如何,還想著查爾斯王子會是什麽樣的人,他將是我見過的第一位歷史名人,但是我知道那些與他有關——即將有關,我提醒自己——的傳說不能全信,這個人的真相就是個謎。一七四五年起義的成敗,將幾乎完全取決於這個年輕人的魅力。不過,這場起義發生與否,或許取決於另外一個年輕人的努力——詹米,以及我。

我沉浸在針線活和思緒當中,直到走廊上響起沉重的腳步聲,我才回過神來,意識到已經到了下午。氣溫下降,屋檐上的滴水也慢了下來,橘紅色的夕陽照耀著屋檐上掛著的冰錐。門開了,詹米走了進來。

他朝我這邊心不在焉地笑了笑,然後立在桌子邊,一副全神貫注的表情,似乎在努力回憶什麽。他脫下披風,整理好後掛在床尾,接著挺直身子走到凳子邊坐下,最後閉上了雙眼。

我靜靜地坐著,好奇地看著這一幕,忘了縫補堆在腿上的衣服。片刻過後,他睜開眼睛,對我笑了,但他並沒有說話。他身體向前傾,十分仔細地打量著我的臉,好像有好幾個星期沒有見我一樣。最後,他的臉上閃過一種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後放松下來,肩膀耷拉著把手肘放在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