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王位覬覦者 Chapter 15 音樂的作用(第5/7頁)

她點點頭,她的黑色面紗也隨之發出沙沙聲。她那雙小眼睛專注地看著手稿。

“這歌詞真是拙劣!”她自言自語地嘟噥道,“並不是期待德國人寫出什麽有詩意的東西,但真的……這……”她停下來,搖了搖戴著頭巾的腦袋,“我想,如果真如你丈夫所言,這裏面有某種密碼,那麽信息就暗含在這些詞裏。所以,歌詞本身並不重要。”

“歌詞說的什麽?”我問。

“‘我的牧羊女在青翠的山中與羊羔嬉戲,’”她讀道,“語法真糟糕,盡管在寫歌時,作者為了押韻,他在語法方面並不用那麽嚴格。如果是寫情歌,那更是這樣了。”

“你對情歌很了解?”我好奇地問。赫德嘉嬤嬤今晚真是各種讓人驚訝啊。

“任何好的音樂本質上都是情歌,”她淡然地說,“但是就你所說的情歌而言,我確實很了解,我見過不少。在我年輕的時候——”她微笑著,露出了潔白的大牙齒,承認要想象孩童時的她很困難,“我算得上是天才,你知道的。我能依靠記憶彈奏任何我聽過的曲子,我在七歲時就創作了第一首樂曲。”她指了指那架大鍵琴,富態的琴面在拋光後閃閃發亮。

“我家有錢,如果我是個男人,肯定就成為音樂家了。”她簡單地說道,沒有絲毫遺憾的跡象。

“如果你結了婚,你肯定也會創作音樂?”我好奇地問。

赫德嘉嬤嬤攤開兩只手掌。它們在燈光下顯得奇形怪狀。我見過這雙手從骨頭裏拉出過匕首,復位過脫臼的關節,碰過新生兒沾滿血汙的頭。我也見過她的手指像飛蛾的腳那樣徘徊在烏木琴鍵上。

“好了,”她在沉思片刻後說,“這是聖安塞姆的錯。”

“聖安塞姆的錯?”

看到我的表情後她咧嘴笑了,醜陋的臉龐上完全沒有了大家所熟知的那種嚴厲表情。

“噢,是的。我的教父,老太陽王17,”她不在意地補充道,“在我八歲時給過我一本《聖人的生活》,作為我聖人日的禮物。”

“那本書很漂亮,”她回憶著說,“鍍金的書頁,鑲有寶石的封面,更像是藝術品,不像文學作品。但是,我還是讀了它。雖然那些故事——尤其是那些關於烈士的——我都喜歡,但是在聖安塞姆的故事裏有個短語似乎在我的靈魂裏得到了回應。”

她閉上眼睛,仰頭回憶著。

“聖安塞姆是個擁有大智慧、大學識的人,是一位教會聖師。但他也是一位主教,關心信眾,關照他們的世俗和精神所需。那個故事詳細介紹了他的全部作品,最後以這樣的文字結尾:‘他就這樣去世了,終結了他那特別有用的一生,因此在天堂得到了加冕。’”她停下來,輕輕地在大腿上伸展雙手。

“其中有些東西極其強烈地吸引了我,‘特別有用的一生’。”她對我微笑著,“夫人,我能想到許多比這更糟糕的墓志銘。”她突然攤開雙手,聳了聳肩,姿勢優雅得有些奇怪。

“我想變得有用。”她說道,然後打住閑談,突兀地把話題拉回到了琴架上的樂譜上。

“那麽,”她說,“顯然在調號上的改變,就是怪異所在。我們現在能做什麽?”

我張嘴稍微感嘆了一下。我們雖然一直在說法語,但我並未注意到。然而,在赫德嘉嬤嬤講述她的故事時,我觀察著她,並且一直在用英語思考。回頭看到那份樂譜時,我突然想到了什麽。

“怎麽了?”嬤嬤問道,“你想到什麽了嗎?”

“調子不就是鑰匙嘛!18”我微微大笑著說,“在法語裏面,音樂的調子是‘note tonique’,但能夠開鎖的東西的單詞……”我指著那一大捆鑰匙,赫德嘉嬤嬤通常都把它們掛在腰帶上,但在我們進來時,她把它們放在了書架上。“不就是passe-partout 19嗎?”

“是的,”她迷惑地看著我說,然後摸了摸那把萬能鑰匙,“萬能鑰匙。那把鑰匙,”她指著那把有圓筒和榫槽的鑰匙說,“叫作clef 20更恰當。”

“Clef!”我歡呼道,“完美!”我用手指按在面前的樂譜上。“嬤嬤,你看,在英語裏面,‘調子’和‘鑰匙’是同一個詞。在法語裏面,clef指‘鑰匙’,而在英語裏面,clef也是音樂記號的一種。所以說,曲子的調子就是解密的關鍵所在。詹米說他覺得這是封英語密信!而且還是由一個幽默感十分糟糕的英格蘭人寫的。”我補充道。

只要稍加理解,這封密信並不難破解。如果寫信的人是英格蘭人,那麽被加密的信息也有可能是英語,也就是說,那些德語歌詞只是提供字母而已。在看了詹米之前做的字母對照表後,我們只需嘗試幾次便能知道這封信的加密模式。

“兩個降半音意味著從分段的開頭開始提取每個單詞的第二個字母。”我說著,特別潦草地寫下結果,“三個升半音意味著從分段的末尾開始提取每個單詞的第三個字母。這個人之所以用德語,想來一是為了掩飾,二是因為德語詞匯非常豐富。要是用英語,差不多需要兩倍的單詞才能說明白同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