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3 不幸 Chapter 21 不合時宜的復活(第5/12頁)

“真是善於觀察。”我說。我的視界邊緣浮現出黑點,眼前閃著細小的光芒。“抱歉。”我禮貌地說,然後把頭埋在了膝蓋中間。

詹米、弗蘭克、蘭德爾、杜格爾,他們的面容在我腦中閃現,他們的名字似乎在我的耳朵裏回響。我的手掌裏冒著汗,我把它們壓到胳膊下面,抱著自己,嘗試讓自己不再因為震驚而顫抖。詹米不會立即與蘭德爾決鬥,這才是重要的事情。我還有些許時間,能夠思考,能夠采取預防措施。但采取什麽措施呢?我讓自己的潛意識與這個問題糾纏,然後逼迫自己放慢呼吸,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事情上。

“再問一遍,”我說道,把頭發整理到背後,“你在這裏做什麽?”

他那對黑色的眉毛朝上面皺了皺。“我來看親戚需要理由嗎?”

我仍然能感受到喉嚨裏面的膽汁,但至少我的雙手不再顫抖了。

“現在這種狀況下需要。”我說。我坐直身子,傲慢地無視已經解開的系帶,然後伸手去拿白蘭地壺。知道我想倒酒喝,杜格爾從托盤上拿下一個酒杯,往裏面倒了一茶匙酒。然後,他體諒地看了我一眼,又往裏面倒了一茶匙。

“謝謝。”我接過酒杯,冷冷地說。

“狀況,呃?是什麽樣的狀況?”不等我回答和允許,他就冷靜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漫不經心地舉了舉杯,“敬國王陛下。”

我的嘴向兩邊扭曲。“詹姆斯國王?”我輕輕地抿了一口自己的酒,感到那火熱的芳香氣味灼燒著我眼睛裏的膜。“你現在身在巴黎,是不是意味著你讓科拉姆同意你的想法了?”因為,雖然杜格爾·麥肯錫可能是詹姆斯黨人,但作為族長領導理士城堡麥肯錫家族的卻是他兄長科拉姆。科拉姆的雙腿因為疾病而變得畸形、殘廢,他不再帶領族人上戰場,杜格爾是戰鬥首領。不過,雖然杜格爾可以帶兵打仗,但擁有權力決定是否開戰的人是科拉姆。

杜格爾喝幹杯子裏的酒,無視我的問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這次他品嘗了第一口酒,顯而易見地讓那口酒在嘴裏翻動,然後吞了下去,舔了舔唇上留下的最後一滴。

“還不錯,”他說,“我得給科拉姆帶些回去。他需要比葡萄酒勁大的東西,才能幫助他睡眠。”

這顯然是在迂回地回答我的問題。那麽說來,科拉姆的身體狀況正在惡化。那種疾病讓他始終處於疼痛中,身體也因此被削弱,所以晚上需要加度葡萄酒來幫助睡眠。現在,他直接需要白蘭地了。我想,再過多久他才會被迫用鴉片來減輕痛苦?

因為,等到他使用鴉片時,他作為族長對氏族的領導就結束了。沒有身體上的手段,他仍能通過純粹的人格力量來統領氏族;但是,如果他心靈上的力量消失在痛苦和藥品中,那麽他的氏族就需要新的領袖——杜格爾。

我從杯沿上面盯著他看。他也反過來盯著我看,沒有表現出任何局促不安,寬大的麥肯錫氏嘴巴上顯露出些許微笑。他的面容很像科拉姆,也像詹米,強壯且粗獷,臉頰骨又高又寬,鼻子又直又長,就像刀刃一樣。

他在十八歲時曾宣誓支持兄長擔任族長,並遵守了這個誓言近三十年。我知道,他還會繼續遵守,直到科拉姆去世或不能繼續領導。但是,如果那天到來,那麽族長的職責就會落到他肩上,麥肯錫族人也會追隨他的領導,舉起蘇格蘭聖安德魯旗,豎起詹姆斯國王的旗幟,充當美王子查理的先鋒部隊。

“狀況?”我說道,回到了他之前提出的問題上,“呃,如果說你拜訪的這個男人曾經被你棄於死地,而且你還試圖勾引這個男人的妻子,那麽這就算不上是最好喝的酒。”

杜格爾就是杜格爾,他大笑起來。我不知道到底要怎樣才能讓他感到窘迫,但是我希望在他最終感到窘迫時,我能在場見證。

“勾引?”他說道,愉悅地擰著嘴唇,“我是想迎娶你。”

“我記得你是想強暴我。”我斥責道。去年冬天,在他拒絕幫助我去溫特沃思監獄救詹米後,他的確是想迎娶我,只是通過暴力的方式而已。雖然他的主要動機在於占有詹米的拉裏堡莊園——詹米如果去世,拉裏堡莊園就歸我所有——但他絲毫也不反對這場婚姻帶來的其他好處,比如說定期利用我的身體取樂。

“至於把詹米丟在監獄不管的事情,”他照舊忽視我,繼續說道,“當時看上去沒法救他出來,也沒有道理讓活生生的人冒險去做徒勞的事情。詹米會是第一個理解我這樣做的人。而且,如果他死了,那麽我作為他的族人,有責任給他的妻子提供庇護。我是這家夥的養父,不是嗎?”他仰頭喝幹了杯裏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