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4 醜聞 Chapter 27 覲見陛下(第3/9頁)

我敲了敲車夫座位邊上的隔板。隨著巨大的響聲,路易斯的車夫推開隔板,長著小胡子的臉朝下看著我:“夫人?”

“左轉,”我說,“去天使醫院。”

赫德嘉嬤嬤若有所思地用粗壯的手指敲著一張樂譜,似乎是在敲擊出一首令人討厭的繼敘經。她坐在私人辦公室裏的馬賽克桌子邊上,對面是被叫來進行緊急商議的格斯特曼先生。

“呃,是的,”格斯特曼先生不確定地說,“是的,我覺得我可以安排你私下覲見陛下,但是……你確定你丈夫……唔……”這位音樂老師似乎有什麽特別難以言表,這讓我懷疑向國王請願釋放詹米或許比我設想的要困難一些。赫德嘉嬤嬤用她自己的反應證實了我的懷疑。

“約翰內斯!”她驚呼道,表現得特別不安,丟掉了平時說話的方式,“她不能那樣做!畢竟弗雷澤夫人不是宮裏的女侍……她是位貞潔的人!”

“呃,謝謝你,”我禮貌地說,“但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貞潔與否,到底與我去找國王請願釋放詹米有什麽關系?”

赫德嘉嬤嬤和格斯特曼先生交換眼神,眼神中既有對我這種天真的驚恐,也有對於糾正我這種天真的大體上的情願。最終,二人中比較勇敢的赫德嘉嬤嬤硬著頭皮開口了。

“如果你獨自去求國王做這樣的事情,他會想和你上床。”她直截了當地說。在他們告訴我時的那種大驚小怪過後,我幾乎沒有感到驚訝,但我看了格斯特曼先生一眼尋求證實,而他也勉強地點頭確認了。

“國王陛下容易答應有人格魅力的女士提的請求。”他委婉地說,突然對桌上的一件擺飾有了興趣。

“但是這樣的請求有代價,”赫德嘉嬤嬤補充道,她幾乎沒有那麽委婉,“大多數廷臣在妻子得到國王寵幸時都會很開心。他們從中受益良多,值得犧牲妻子的貞操。”想到這裏,她的大嘴蔑視地撇了起來,然後又變回平時那種嚴肅得有些滑稽的樣子。

“但是你的丈夫,”她說,“不像是那種戴了綠帽子還很殷勤的人啊。”她揚起濃眉,權當是在句子結尾加了個問號,而我則搖了搖頭表示回應。

“我覺得不是。”實際上,這也是我聽說過的比較粗俗的低調說法。如果說在我想到詹米·弗雷澤時,“殷勤”這個詞不是我最後想到的詞語,那麽它也足夠靠後。我試著設想,要是詹米知道我和地位高至法國國王的其他男人上床,他會想什麽,說什麽,或者做什麽。

想到這裏,我回憶起了幾乎從結婚那天起就存在於我們之間的信任,然後突然感到一陣孤寂。我閉了會兒眼睛,抵抗著不舒服的感覺,但我必須面對那種可能性。

“好吧,”我深吸一口氣說,“有其他辦法嗎?”

赫德嘉嬤嬤皺起眉毛,看著格斯特曼先生,似乎是在期待他說出答案。但是,這位小個子音樂老師聳聳肩,也反過來皺起了眉頭。“有沒有哪位朋友既有地位,又有可能為你丈夫向陛下求情?”

“應該沒有。”從楓丹白露坐馬車過來時,我自己就已經完整地考慮過這種可能性,最終被迫斷定我沒法請求誰來充當這種使者。由於這次決鬥的違法和可恥性質——瑪麗·德阿班維麗當然已經把她的八卦傳遍了巴黎——我們認識的法國人中沒人敢幫助我們。答應見我的迪韋爾內先生心地善良,但結果卻令人泄氣。他的建議是等待。等上幾個月,等到這件醜聞的影響力稍微減弱時,或許就可以去向國王說情。但是現在……

同樣,桑德林漢姆公爵也沒法向路易提出這種請求,他頗受微妙的外交禮節束縛,所以他的私人秘書僅僅因為看似卷入醜聞就被他解雇了。

我向下盯著嵌花的桌面,幾乎無視了那些串聯抽象幾何圖案和顏色的復雜搪瓷曲線。我用食指沿著面前那些圓形和螺旋形圖案勾畫,它們為我的奔湧思緒提供了珍貴的支撐點。如果確實需要詹米出獄,才能阻止詹姆斯黨入侵蘇格蘭,那麽無論采取何種手段,無論會帶來什麽結果,我似乎都必須去爭取讓詹米出獄。

最終我擡起頭,與格斯特曼先生的眼神相遇。“我得那樣做,”我輕聲說,“只有這個辦法。”

我們沉默了片刻,然後格斯特曼先生瞥了赫德嘉嬤嬤一眼。

“她就待在這裏,”赫德嘉嬤嬤堅定地說,“安排好覲見,你就可以派人來告訴她時間,約翰內斯。”她向我轉過身來。“最後,如果你真的打算這樣做,我親愛的朋友……”她緊緊閉著雙唇,然後又張口說道,“幫助你做不道德的事情或許是種罪惡,但我還是會幫你。我知道,不管你這麽做的原因是什麽,它們在你看來都是正當的。或許,你友誼的恩惠會勝過這種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