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蠻舞宴歌 第二章(第2/4頁)

青陽人用令草原上人聞風喪膽的大風營和虎豹騎在誇父的防線上踏開了一條血路,但隨著最初抵抗草原騎兵的那些當地誇父部民的崩潰和敗退,浩瀚的殤州深處,卻有越來越多的巨人軍隊冒了出來。青陽人向前突進得越深,遇到的那些巨人數目就越龐大,裝備就越精良,訓練就越有素。青陽的重兵就如同一只鐵錘不斷敲打在鐵砧上,使出多大的勁,就有多大的反彈。

一冬裏雙方都膠著難勝,春天馬瘦毛長,本非擅長騎兵的蠻族用兵的時機,更兼雪化之後,道路泥濘難行,後方軍器糧草也都接濟不上,但呂易慳為人剛強好勇,愈是情勢不利,愈是要迎難而上,決心趁著誇父後方的軍隊尚未集齊,做殊死一搏。大臣貴族們之言都難進其耳。

春雪甫化,北都兵符連發,將瀚州各地強征而來的各部兵馬,全都投入到巨箕山這個可怕的無底洞中。巨箕山統兵大將為青陽名將鐵棘柯,本來已打算收縮兵鋒,固守鴻北原,待秋馬肥了再向西征戰,卻被青陽王連下數詔,嚴令西進。

在冠春鳥一聲接一聲的淒楚叫聲裏,蠻族人在蒼莽的大地上列開陣勢,十五萬大軍猶如給青黑色的苦寒大地鋪上了一層厚厚的黑色地毯。隔著未化盡的殘雪,他們遙遙看到對面誇父的軍隊。風從蠻族人的背後吹來,抖開上萬面獵獵大旗,再猛撲到那些不畏冰雪的巨人的臉上。

誇父的人數要少得多,這些九州大陸上最強壯的武士們站立成一道稀疏又連續的行列,第一排的每一人周圍都有數十尺的空間。蠻族的老兵們都知道那一排士卒就是誇父族中勇武的巨斧戰士,這是獨有的方便他們揮動巨斧的列陣方式。當他們那沉重的雙刃大斧揮舞起來的時候,他們每一個人四周方圓二十尺內的地界,便成了可怕的死亡之地。舞動的巨斧可以把駿馬的頭蓋骨敲得粉碎,把穿著重甲的騎兵砸成粉末。只有一線機會,才能貼著地躥到巨人的襠下,在被巨柱般的大腳跺成爛泥前,揮刀斫在巨人們缺乏保護的脛骨上。

後面排列著的誇父間距更加緊密,他們同樣體形龐大,光著自己的頭顱,肩膀上束著金色的臂環,隨身攜帶著可怕的長弓和短劍,他們射出的每一箭都能連人帶馬射穿。這些小山一樣的巨人,前後有五排,排列成的陣形向外蜿蜒成一道斷續的黑線。對人族的軍事家來說,如果是任何一支軍隊以這種方式構築防禦,都只是極端薄弱的一線,只要撕開一點,就會全線崩潰,但對於巨人來說就完全不同了,他們每一名戰士都是移動的堡壘,是敵人活生生的墳墓,在陷入重圍時的那種鎮靜和若無其事會讓所有希翼敵軍因為慌亂而導致陣形散亂的進攻者惱火。這使誇父們的防禦總是難以全線潰敗。

鼓聲響了起來,如同一陣雷聲滾過天空,殺氣騰騰地撲向這片沃野。蠻族人的陣列中,發出了第一聲呐喊。率先一波向誇父發起沖鋒的浪潮是五萬雜色的輕騎,他們多半披著輕便的革甲,只有少數人披掛的是鎖子甲,彎曲的短刀在他們的手上閃著光芒。他們是各部的雜兵,步騎混雜,沒有統一的指揮和協調,和著鼓點和雜亂的喇叭聲向前猛沖。

這是青陽的慣用戰法,以這些各族的雜兵不停息地騷擾和攪亂敵人,消耗他們的精神和箭矢,試探出敵方陣型中的薄弱點。他們尚未沖到誇父的陣前,誇父們的強弓手就開始放箭了,他們的每一箭都在密集的人海中射出一條筆直的血槽,射倒三四騎人馬依然余勁未消,每一千支利箭的落下就意味著三五千人的傷亡,那是場可怕的血海屠殺。漫長的開闊地上,密集的沖鋒對付這樣的排射毫無躲避的方法,但青陽人無所謂這些傷亡,這些雜色的浪潮留下無數的屍體,呐喊著滾過原野,最後才撞碎在誇父武士組成的礁石上。如果退後,這些雜兵們會被墊後的一排青陽騎兵當場斬殺在陣前。他們無路可退,只能互相擠撞著突入誇父們用死亡的重疊的斧影組成的陣前,用身軀和狂亂的呐喊去迎擋誇父的斧刃。在這一波洶湧但又紛亂的浪潮撲擊後面,一隊青陽部真正的輕甲騎兵悄無聲息地掩殺而來,他們身著輕甲,背負著弓箭和風一樣薄的輕刀,紅色的盔纓如烈火般在他們頭頂燃燒。他們緊貼著那些雜兵的脊梁奔馳,毫不起眼,悄無聲息地掠過尚未完全解凍的空地,這些身經百戰的士兵,就是青陽部令人聞風喪膽的大風營。他們沒有重甲防護,卻總是靠著自己的迅疾和風一般的無可捉摸,率先點燃起整片枯黃草原上的戰火。此刻,這一萬輕甲就如一群群貪婪狡詐的狼,狡猾地向著誇父陣型中最薄弱的點撲擊。他們縱馬向著某個缺口連續猛撲,射出潑風般的密箭,一旦誇父的陣型為此有所變動,援軍向這些缺口移動的時候,這些狡猾的騎手又像毒蛇一樣抽回脖子,再掉頭向新出現的缺口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