窨讖鼓(第2/23頁)

胖頭以為公蠣同他鬧著玩,只管嘿嘿傻笑,披頭散發的任他擺布。 公蠣將玉玨塞他手裏,喝道:“拿好了!不許動!”胖頭果然聽話地一動不動。

公蠣走到他背後,在他肩上錘了一拳,不無嫉妒道:“這皮肉,夠厚的。”說著忽然 取出火折子打火,朝他的頭發點去。

噼裏啪啦一陣響,胖頭的頭發著了,帶著一股濃郁的皮肉焦煳味道。公蠣哇一 聲大叫,抓起早已準備好的舊衣服死命撲火。

所幸火頭不大。但胖頭右耳下方的大撮頭發被燒得亂七八糟,生生比其他地方短了半尺,再也盤不上頭頂,而且頭發燃燒後的灰燼弄得他滿脖頸都是,看起來又狼狽又滑稽。

這個仿冒的玉玨,並不能避火。

公蠣想了想,拿過玉玨,趁胖頭不注意重新吞進臉頰,將火折子遞給胖頭: “打火,燒我。”扁起衣袖,將胳膊伸到胖頭面前。

胖頭正痛心疾首地擺弄肩頭長短不齊的枯黃發梢,胖臉上顯出要哭的神色: “老大,你病糊塗了?”

公蠣一把將他的手打開:“快點,別廢話,打火燒我的胳膊。” 

胖頭死命往後退。公蠣揪著他的衣領:“要是燒傷了跟你沒關系!”

好說歹說,胖頭終於同意一試。不過他認定公蠣這兩日發燒將腦子燒壞了,明天一定帶他去看郎中。

(二)

這塊玉玨根本同避水避火沒一點關系。燒了胖頭的頭發就算了,還將公蠣的手 臂烤傷了一塊,紅彤彤、火辣辣地疼。

盡管並未出乎自己的意料,這塊玉玨就是塊普普通通的仿品,公蠣意外之財的 希望破滅,還是有些失望。

亥時更鼓敲響,公蠣同畢岸換了衣服,一起去勘驗現場。走到街口,卻見胖頭  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棵槐樹後,正探頭往對面街道觀望。

這些天,為了避免汪三財嘮叨,公蠣外出有意不帶胖頭。但往常只要公蠣在 家,胖頭便像只大黃狗一樣跟著公蠣,今天公蠣剛剛痊愈,卻不見他隨身伺候,原來躲在這兒。

公蠣上去給了他一個爆栗:“你在幹嗎呢?” 胖頭嚇了一跳,回頭揉著腦袋道:“老大,畢掌櫃,你們這是出去哪兒?”眼睛卻還瞥著那個方向。 

公蠣朝對面看去。

 如今已經初冬,天氣漸冷。雖然閉門鼓尚未敲響,但街道上已經空無一人,店鋪也已全部打烊,只剩下各家門口昏黃的燈籠照著空蕩蕩的甬道。 

公蠣伸手去撕扯胖頭的臉,邪惡地道:“老實交代,你是不是看上了對面木匠家的虎妞?”那家的丫頭又黑又壯,一個人扛兩條檁條健步如飛,不帶喘氣兒的。 

胖頭訕訕道:“老大你可不能胡說。” 

胖頭的頭發用水抿得整整齊齊,上面戴了帽子,不留意倒也難以發現被燒斷了半邊;一身湖藍袍服還未舍得除下,不知從哪裏找了個同色的劣質腰帶紮著。胖頭本身又高又壯,如此一打扮,遮掩了臃腫,顯出幾分高大威猛來,還真像模像樣。

公蠣嘖嘖道:“大半夜,打扮這麽風騷,給誰看呢?” 

胖頭吸著嘴唇,顯出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畢岸忽然道:“胖頭今晚不如跟我們一起去北市土地廟吧,多個人,也多個幫手。” 

胖頭撓了撓頭,囁嚅起來。公蠣惱道:“反了你了……”畢岸制止道:“哦,算了,胖頭還是留著看家吧。如今城中不太平,留財叔一個人,我不放心。”

胖頭的臉上堆起憨厚的笑:“……聽畢掌櫃安排。”公蠣總覺得,他竟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表情。 

公蠣走出大門,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胖頭,狐疑道:“胖頭這是在等誰?神神秘秘的。” 

畢岸慢悠悠道:“胖頭長大了。明日我送他一條真絲水藍腰帶。” 

公蠣心生羨慕,嘟囔道:“糟蹋東西。還不如送我呢。”

空氣清冷,公蠣不由得縮了縮肩膀。同時卻也想到,自己竟然沒了冬眠的困 意——這麽說,應該是修煉精進,已經褪去作為水蛇的動物本能,適應了凡人的生活了。

這算是這些日心驚肉跳的唯一收獲了吧。 

土地廟附近一片靜寂,陰森森的松柏帶給公蠣一種莫名的不安。公蠣跟著畢岸,繞到後面的大雜院附近。 

一個黑影從磨盤的陰影中閃了出來,低聲道:“公子。”卻是阿隼。阿隼轉臉看到公蠣,竟然極其客氣的叫了句龍掌櫃,讓公蠣受寵若驚。 

畢岸道:“怎麽樣?” 

阿隼道:“除了那些小乞丐,並不見有其他人進出。” 

畢岸道:“好,收網。”

這麽多天,竟然還沒有解救那些小乞丐,公蠣不禁有些鄙夷,卻不敢表露出來。

阿隼回到自己躲藏的地方,畢岸則躲在了院子對面的松樹上,公蠣忙跟著爬上 旁邊一個樹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