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自身的命運 第二章(第3/7頁)

我第一次在夢裏承蒙頭兒的接見。這不是件舒服的事,尤其是對頭兒來說,他不得不闖入我的意識。

看得出,並且也確實如此——假如需要在夢的世界裏進行必要的指導的話,那麽時間就很緊了。可是真想不到……這種事!沒料到。指派的工作,貓頭鷹,這個蠢貨……

我哆嗦了一下——外面有人在敲窗。細細碎碎的,仿佛用爪子在敲。一個壓低的鳴叫聲傳來。

說實話我還能料到什麽呢?

我蹦起來,匆忙提好褲衩,跑到窗前。就是那個廢物,那個我在接受追捕任務時被迫接納的東西,它還真來了,我清楚地辨出了它的輪廓。

我猛地拉開窗簾,提上了百葉窗。

貓頭鷹坐在窗台上。它微微眯縫起眼睛——天才剛剛亮,但是對它來說,天太亮了。街上的人肯定不明白,什麽鳥兒竟停在十樓的窗台上。旁邊的鄰居看到一定會感到吃驚,北極貓頭鷹竟會出現在莫斯科市中心!

“這是怎麽回事……”我輕輕地說。

本想說得更刻薄,但我在巡查隊工作之初就改掉了這個習慣,準確些說,是我自己改掉的。只要你看過一兩次你罵過的人那頭上的黑色氣旋——你就會開始管住自己的舌頭的。

貓頭鷹看看我,等著。

周圍的鳥兒鬧翻了天。棲息在遠處樹上的一小群麻雀嘰嘰喳喳叫個不停。烏鴉膽子更大些,停留在鄰居家的陽台上、附近的樹上。它們呀呀叫著,時不時地從樹枝上跳過去,在窗戶旁盤旋。直覺提醒它們,這個不速之客將會帶來不祥。

不過貓頭鷹沒有反應。它瞧不起麻雀,也瞧不起烏鴉。要是能朝它們吐唾沫,它肯定會。

“你究竟是誰?”我嘟囔著打開窗,狠狠拽下被封住的窗框。頭兒與我的這個搭档——女搭档真可算是幫了我大忙。

貓頭鷹一展翅膀就飛進了房間,呆在小櫃上,微閉眼睛,仿佛它一直就呆在這裏。也許它在路上凍僵了?喔,不會,它畢竟是北極……

我一邊關窗,一邊思索著現在該怎麽辦。怎麽對待它,喂它什麽,真想不出這個長羽毛的動物怎麽可能幫助我?

“你叫奧莉加嗎?”我關上窗問道。窗縫還是漏風,不過這種事放在以後再解決。“唉,一只鳥!”

貓頭鷹微微睜開了一只眼睛。它不理我,幾乎就像不理那些忙忙碌碌的麻雀一樣。

我一陣陣兒覺得自己越來越荒唐。首先這是個不可能交流的搭档;其次,它還是個女的——雖說它是只貓頭鷹!

也許要穿上褲子吧?我穿著一條皺皺巴巴的短褲衩站著,胡子拉碴,睡眼惺忪……

我覺得自己是最傻的傻瓜,抓起衣服,跑出房間,“請您原諒,我一會兒就來。”我跟著扔給貓頭鷹這句話。

如果這只鳥真是我想的那樣,那我可沒給人留下什麽好印象。

我最想沖個淋浴,但是我不允許自己這麽浪費時間。我只是刮刮臉,在冷水龍頭下沖了幾下頭。在隔板上的香波和香體露中間找到了我一般不用的古龍水。

“奧莉加?”我望著走廊喊道。

貓頭鷹在廚房裏的冰箱上,一動不動地呆著,就是個擺設用的標本。

“你活著嗎?”我問。

那琥珀一樣的黃眼睛憂郁地看了看我。

“好,”我攤開雙手,“我們重新開始好嗎?我明白,我給人的印象不太好。老實說——我這是老毛病。”

貓頭鷹用心聽著。

“我不知道你是誰,”我跨在凳子上,坐在冰箱前。“而你也不會說話,這我自己能想得出來。我叫安東,五年前被發現是個‘他者’。”

貓頭鷹發出的聲音更像是壓抑著的笑聲。

“是,”我覺得它笑得對,“五年前才發現的,就是這樣。我有一個很大的障礙要克服,那就是我不想看見黃昏界。在頭兒碰到我之前,也就真的沒見過。”

貓頭鷹仿佛感興趣了。

“他帶人實習,指導巡查隊員們——怎麽發掘潛在的他者。他遇到了我……”我微笑了一下,回憶著,當然啦,他消除了我的心理障礙,接下來一切都簡單了,我進了進修班,開始在分析部分工作。不過……生活沒有特別的變化。成了他者,但我好像沒有察覺到這點。頭兒平時雖然皺著眉頭,但也沒說什麽。我工作得不錯,他無權幹涉過問其他的事情。但是一個星期前,城裏出了瘋狂的吸血鬼。這個除掉他的任務就落到了我頭上。表面上是因為所有的巡查隊員都很忙,沒空,實際上是為了讓我聞聞火藥味兒。也許這麽做是對的,要知道在這一個星期裏又死了三個人。業務熟練的巡查隊員可能一晝夜就抓住那一對吸血鬼了。

我很想知道,奧莉加對這點是怎麽想的。但是貓頭鷹一聲沒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