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只為自己人 第六章

熱。

我在阿爾巴特老街上行走。路上有畫呆板肖像畫的畫家,演奏單調音樂的音樂家,出售千篇一律的小商品的商販,眼睛裏露出標準的感興趣的神情的外國人,帶著司空見慣的氣憤神色從千人一面的套娃旁匆匆路過的莫斯科人……

想振奮一下嗎?

要看看小小的表演嗎?

要看變戲法嗎?要吞吞真正的火嗎?要讓條石馬路裂開來並噴出礦泉水嗎?要治愈十個乞討的殘疾人嗎?要用憑空氣變出的餡餅來給流浪兒充饑嗎?

為什麽?

人家會為那些本該用來打擊妖魔鬼怪的火球而扔給我一把零錢;礦泉水噴泉原來是迸裂的自來水管,這些以乞討為生的殘疾人原來比大多數過路人還健康和富裕,流浪漢散開了,因為他們早就明白: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

是的,我理解格謝爾,理解所有的高級魔法師,他們與黑暗鬥爭了幾千年。不能永遠無所事事地活著,不能永遠坐在戰壕裏——這會比敵人的子彈更能毀掉自己的軍隊。

但是這與我有什麽關系?

難道必須用我的愛縫制勝利的旗子嗎?

這與人類又有什麽關系?

世界很容易被推翻和建立,但誰能夠幫助人們不跌倒?

難道我們什麽教訓也學不會嗎?

我知道格謝爾打算幹什麽,準確地說,是斯維特蘭娜將按他的指示幹什麽。我了解了他想怎麽辦這事,我甚至還想象得出,他將利用和約裏的哪些漏洞為他幹涉命運之書的行為進行辯解。我掌握了行動時間,惟一我想象不到的是作戰地點和將被改變命運的對象。

這真是命中注定的。

該去請紮武隆幫忙了。

然後直接消失在黃昏界。

我走到阿爾巴特老街中心段,這時我覺察到了——微微地、剛剛能感覺到,有種力量在動。有人就在我身旁運用魔法,能量不大,但……

黑暗!

無論我怎麽看待格謝爾,無論我們如何爭論,我仍然是守夜人巡查隊的戰士。

我把一只手伸向口袋拿護身符,召喚來自己的影子,然後跨進了黃昏界。

噢喲,這裏好像一切都荒廢了。

我好久沒有在黃昏界裏進入莫斯科市中心了。

青苔像一塊密實的地毯似的覆蓋在一切東西上面,那緩慢顫動著的條狀苔蘚正在造成一種水在晃動的錯覺。一圈圈的能量正在從我身上流泄出去——青苔既在吸收我的激情,同時又在努力往遠處爬。但是現在我對黃昏界的這些玩意兒已經不感興趣了。

在陰沉沉的空間裏,在沒有陽光的天空下,我並不是獨自一人。

我看了一下背朝我站著的姑娘。我看著,並感覺到自己的臉上掠過一絲得意的陰笑。一個與光明魔法師不相稱的笑容。好一個“能量不大”!

三級魔法幹涉?

噢喲喲!

這是很嚴重的,姑娘,這太嚴重了,你大概發瘋了。三級水平——這可不是你本身的力量,你在利用別人的護身符。

我試著憑自己的實力來解決這事兒。

我走到她跟前,而她甚至沒有聽到柔軟的綠草地上的腳步聲。模糊的人影在四周輕快地移動——她太專注了。

“我是安東·戈羅傑茨基,守夜人巡查隊隊員,”我說“阿利莎·東尼科娃,您被捕了。”

女巫叫了一聲,轉過身來。她的手裏拿著法器——一塊水晶棱鏡,她剛才正是透過它觀察行人的。她第一個本能的動作是想把棱鏡藏好,接下來,卻將棱鏡向我照來。

我抓住她的手,制止了她。我們並排站了一會兒,然後我慢慢地加了勁兒,把女巫的手臂扭脫臼了。要是男人和女人之間出現類似場面會顯得相當可恥。但我們,即他者的力量並不來源於性別,甚至也不來源於鼓起的肌肉。我們的力量來源於周圍——即黃昏界以及周圍人們的身上,不知道阿利莎從周圍世界裏吸取了多少力量,也許超過了我。

但我在作案現場碰到了她,而且旁邊可能就有其他的巡查隊員。如果她想要抵抗正式宣布拘留她的巡查隊員,那麽我就有了就地消滅她的理由。

“我沒有抵抗。”阿利莎說,並且松開手掌。棱晶輕輕地落到青苔裏,青苔馬上像炸了鍋似的波動起來,把水晶棱鏡蒙上了。

“魔法棱鏡嗎?”我問道,“阿利莎·東尼科娃,您進行了三級魔法幹涉。”

“四級。”她迅速地回答。

我聳聳肩。

“三級,四級——沒有原則性的區別,反正你都要上法庭,阿利莎。你倒黴了。”

“我什麽也沒有幹。”女巫徒勞地想表現出鎮定的神態,“我有攜帶棱鏡的個人許可證。我還沒有開始使用它。”

“阿利莎,任何一個高級魔法師都能從這東西上獲取全部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