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只為自己人 第七章

我們的力量——很多是借來的。

黑暗力量在別人的苦難中吸取力量,他們輕松得多了。甚至不必給人們帶來痛苦,只要耐心等候,仔細地觀察周圍……然後吮吸別人的痛苦,就好像用麥管吸雞尾酒似的,這就夠了。

我們也差不多,只是稍有不同。我們只能夠在人們感到輕松和幸福的時候才能獲取力量。

只是有一個關鍵點,它使這一過程對黑暗使者來說是可行的,而對我們來說卻是禁忌。幸福和悲痛根本就不是人類情感刻度表上的兩個極端,否則就不會有幸福的悲傷和惡毒的高興了。這其實是兩個平行的過程,是兩股意義相同的力,他者能夠感受和利用它們。

當黑暗魔法師吸取別人的痛苦時,痛苦只會增加。

當光明魔法師拿取別人的歡樂時,歡樂就會融化掉。

我們在任何時候都能吸取力量。但我們卻很少讓自己這麽做。

今天我決定允許自己這麽做。

我從互相擁抱在一起、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地鐵入口處的情侶身上吸取了不多的歡快。他們是幸福的,現在非常幸福。不過我還是覺察得到他們即將分離,而且是長期分離,這對戀人仍然逃不脫悲傷的觸摸。我斷定自己有權做這件事。他們的快樂是燦爛和輝煌的,像是一束紅玫瑰花,多麽嬌嫩而又傲慢的玫瑰。

我碰了一下從旁邊跑過的孩子,他看上去不錯,沒有在意難以忍受的炎熱,他跑去買冰激淩。他恢復得很快。他的力量是單純幹凈的,如同野外的洋甘菊,被我用毫不顫抖的手摘下。

我看到窗戶裏的老婦人。死神的陰影已經在她身旁徘徊,大概她自己也有這種感覺。不過老婦人還是微笑了。今天孫子到她家來了。很可能他只是來核實一下奶奶是否還活著,莫斯科中心地段高級住宅是否騰空了。她也明白這一點。不過她還是感覺到幸福。我感到羞愧,難以忍受的羞愧,但我碰了她一下,吸取了一點力量。一束凋謝的橙黃色的紫菀和一把秋天的葉子……

我走著,就像有時候在自己夜間的噩夢中行走那樣,邊走邊向左右兩邊分發著幸福。發給所有的人,並且讓每個人都不會委屈地離去。只不過我背後此刻留下了一種完全不一樣的蹤跡,是即將消失的微笑,聚集在前額上的皺紋,瞬間就抿緊的嘴唇。

總之,我在行經之處留下了明顯的痕跡。

即使路上碰到守日人巡查隊,他們也不會阻止我。

就是光明使者看到發生的事,也不會說什麽。

我在做那種我認為需要做的事,做那種我認為自己有權做的事。說這是拿也好,或者說這是借也罷,甚至說這是偷也無所謂。我用這些我所取得的力量來做什麽,這將會決定我的命運。

或者是我搞定一切,完全搞定。

或者是黃昏界在我面前敞開胸懷。

一個開始吸取人們力量的光明魔法師,把一切都押在一張牌上了。巡查隊行動的一般行為規範現在已起用。行善的數量並不是非得超過我所作的惡的。

我甚至不應該對我能償還一切有絲毫懷疑。

情人、孩子、老人。在紀念碑旁剛喝完啤酒的一幫人。我擔心,他們快樂的樣子是裝出來的,但實際上是真的,於是我吸取了他們很多的力量。

請原諒。

在每個人面前我可以道三次歉,我可以為偷竊行為付出代價,只是這一切都是謊言。

我只不過是為自己的愛而戰鬥。首先為自己的愛,然後才是為你們,有人正為你們準備聞所未聞的新幸福呢,人們。

也許,這說的也是真話?

在每一次為自己的愛而戰鬥的同時,你其實也都是在為全世界而戰鬥嗎?

為全世界——可並不是與整個世界在一起。

力量!

力量!

力量……

我一點點地收集力量,有時候收集得既謹慎又小心,有時候則是既粗魯又生硬,以免手發抖,以免因羞愧而移開目光,因為收集的幾乎是最後一點力量。

也許對於這個小夥子來說,幸福本來就是一位稀客吧?

我不知道。

力量!

或許女人失去了笑容就失去了某人的愛情吧?

力量。

或許明天這個健壯的、露出譏諷笑容的男人會死去吧?

力量。

口袋裏的護身符幫不了我的忙。因為不會有戰鬥。頭兒說過的“狀態的巔峰”幫不了我的忙。這些東西是不夠的。紮武隆那麽慷慨地給予的二級幹涉的權利——是個陷阱,毫無疑問。他把自己的女友推到前線,使概率線靠攏得能讓我們相交,並且神情哀痛地呈遞了致命的禮物。我看未來沒那麽遠,以至於我的善永遠不會變成惡。

如果自己手中沒有武器——就從敵人的手中接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