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允許旁人進入 第三章

生活——真是奇怪的東西。

一晝夜前,我從自己家出來時還年輕、健康、充滿了力量——除此之外還是個倒黴的女巫。

而半天前我站在巡查隊的辦公樓裏——成了一個對未來失去希望和信任的殘廢……

一切變化多大啊!

“還要點葡萄酒嗎,阿利莎?”我的隨從帕維爾諂媚地看著我的眼睛。

“一點點。”我目不轉睛地望著舷窗說。

飛機已經開始在辛菲羅波爾的機場下降。

這個有點年頭的“龐然大物”不時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緩緩地放下機翼,乘客們的表情痛苦而緊張。只有我和帕維爾坐在那兒異常平靜……紮武隆對飛行的安全親自進行過檢查。

帕維爾遞給我一只高腳水晶杯。顯然高腳杯不是從空姐那兒弄來的,杯中滿滿的索丹白葡萄酒也不是。看來這位年紀不輕的變形人對待自己的使命還不僅僅是嚴肅認真。他準備飛到南方去看一個熟人,但最後一刻取消了他的航班,讓他轉飛赫爾松市,吩咐他陪同我到辛菲羅波爾。關於我和紮武隆關系的傳聞又回到原來的軌道,顯然,這已經傳到了他的耳朵裏。

“讓我們為頭兒幹杯好嗎,阿利莎?”帕維爾問。他如此費心地阿諛奉承,甚至變得讓人不舒服。

“來吧。”我表示贊同。我們碰了碰杯,把酒喝了下去。空姐走過來,最後一次檢查大家是否系上了安全帶,不過她連看都沒看我們。附在帕維爾身上的法術可以讓我們不被人注意,它終究還是奏效的。現在連這個平庸的變形人都比我有能耐……

“不管怎麽說,不得不承認,”喝完葡萄酒後帕維爾說,“我們上司對待隊員是相當好的!”

我點點頭。

“但是光明使者……”他盡其所能地將蔑視之意注入到他的話語裏,“一個個都很了不起似的,比我們還要個人主義!”

“別亂說,”我說,“這都不是事實。”

“得了吧,阿利莎!”葡萄酒讓他變得話很多,“還記不記得一年前的休眠?在颶風到來之前?”

也許就是憑那次休眠我記住了他。變形人通常幹一些粗活,所以我們之間很少打交道,只有在強力作戰時,或者在那些不常發生的巡查隊傾巢出動的行動中才見面。

“記得。”

“那個……那個戈羅傑茨基。大師,狗屁!”

“他是在人們身上榨幹最後一點能量的法術高強的魔法師,又怎麽樣呢?他把力量都使在什麽地方了?”

“用於自身的道德修復。”

我微微閉上眼睛,回憶當時的情景。

那是向著天空噴射的光之噴泉,是安東從人的身上收集來的一股股能量。他把一切都豁出去了,冒險地求助於借來的力量,在短短的一瞬間,他獲得了與紮武隆和格謝爾等量齊觀的,甚至還超過了他們的力量。

他把所有的力量全部投放到自己身上。

道德修復是對倫理最優出路的探尋。光明界最怕的問題是——可別導致危害,可別做引起人類災難的事。

“他現在可是一個超級自私自利者,”帕維爾很有見地地說,“他能保護自己的女友嗎?能。能與我們交戰嗎?那不用說!可是他幹了什麽呢?抓住那些所有收集來的力量!甚至連颶風都不想去阻止……但是他能,他能!”

“誰知道,任何一種其他的行為會導致什麽呢?”我問道。

“可是他所做的就像我們當中任何人能做的一樣!就像一個真正的黑暗使者一樣!”

“他要是在守日人巡查隊裏就好了。”

“會的,”帕維爾信心十足地說,“有什麽辦法呢。他舍不得那些力量,所以把它用在自己身上。然後又自我辯解,說什麽這一切都是為了做出正確的決定……那算什麽決定?不幹預!一切就只是——不幹預!這是我們的態度,是黑暗使者的態度。”

“不爭了,帕夫魯沙。”我說。

飛機放下起落架時機身顛簸了一下。機艙裏不知是誰“哎喲”叫了一聲。

乍看起來變形人說的是對的。只不過我還記得颶風過後那幾天紮武隆的那張臉。他的目光不對勁兒,我已經學會了判斷。他似乎明白他被騙了,但是明白這一點已經為時已晚。

帕維爾還在繼續議論巡查隊鬥爭的細節,議論對策上的區別,議論長遠的作戰計劃。真是個戰略家……他應該呆在總部,而不是在街上閑逛……

我一下子明白了,經過兩個小時的飛行他已經讓我厭倦。可是第一眼他給我的印象挺舒服的……

“帕夫魯沙?你想變成什麽?”我問。

變形人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他不情願地答道:

“穿山甲。”

“哎呀!”我再一次頗有興趣地打量了他一眼。這種變形人真是少見,這可不像死去的維達裏那種平庸的狼身變形人。“這話當真!那為什麽我在每次行動中很少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