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莉絲(第2/5頁)

然而她也不記得龍石島。就在“篡奪者”弟弟的艦隊初成、率眾來伐的前夕,他們繼續亡命天涯。當時原本屬於他們的七大王國之中,只剩下他們歷史悠久的家族堡壘龍石島尚未落入敵手。而就連這樣的情形也維持不了多久,城中守軍早已暗中計劃把他們出賣給“篡奪者”。

但某天夜裏,威廉·戴瑞爵士帶著四位死士殺進育嬰房,把他們連同奶媽一起帶走,在夜幕掩護下縱帆駛往布拉佛斯的海岸。

她只依稀記得威廉·戴瑞爵士,他是個魁梧的灰胡壯漢,縱使後來眼睛半盲,還能從病榻上高聲怒吼、發號施令。仆人們很怕他,但他待丹妮始終親切慈藹,喚她作“小公主”,有時則是“我的小姐”;他的雙手猶如皮革般柔軟。然而他始終沒有離開病床,日夜被疾病的氣息所纏繞,那是種濕熱而惡心的甜味。當時他們住在布拉佛斯一棟有著紅漆大門的房子裏,丹妮有自己的房間,寢室窗外還有棵檸檬樹。威廉爵士死後,仆人們把僅剩的一點錢全給偷走,沒過多久他們便被逐出那棟寬敞紅屋。當紅漆大門為他們永遠關閉時,丹妮再也止不住眼淚。

從那之後,他們開始了流浪的歲月,從布拉佛斯到密爾,從密爾到泰洛西,後來又到過科霍爾、瓦蘭提斯和裏斯,漂泊無依,未曾在一處落腳紮根。哥哥不肯定居下來,他總說“篡奪者”派來的殺手緊追在後,然而丹妮卻連半個刺客也沒見著。

起初統治各自由貿易城邦的總督、大君和商界巨賈很樂於接待坦格利安後裔,但隨著日子漸漸過去,“篡奪者”在鐵王座上越坐越穩,原本為他們敞開的門便一扇扇關了起來,他們的日子也日益艱苦。幾年來,他們當掉了所有的珠寶。到如今,連販賣母親的王冠所得的錢幣也全部花光。在潘托斯的酒館和巷弄裏,人們給哥哥取了個外號叫“乞丐王”,丹妮不敢想象他們怎麽稱呼她。

“我的好妹妹,有朝一日我們定會收復故土。”韋賽裏斯經常這麽對她承諾,有時他邊說手還會無法克制地顫抖。“想想那些珠寶絲綢,龍石島和君臨,鐵王座與七大王國,全都從我們手中搶了過去,而我們通通會要回來的。”韋賽裏斯之所以活著就是為了那一天,丹妮卻只想重回那棟有紅漆大門的宅院,想要她窗外的那株檸檬樹,還有她失去的童年。

門上響起一陣輕敲。“進來。”窗邊的丹妮回過神,伊利裏歐的仆婢們走進屋內,鞠躬行禮,然後動手準備為她沐浴。他們皆為奴隸,是總督熟識的多斯拉克眾酋長中某一位贈送的禮物。自由城邦潘托斯名義上沒有奴隸制度,即便如此,握有實權的人們卻能夠逾越體例。那名瘦小而灰白如鼠的老嫗總是不發一語,但另外那位年輕女孩正好彌補這個空缺。她是個金發碧眼的十六歲少女,也是伊利裏歐最寵愛的奴婢,工作時總是喋喋不休。

她們在澡盆裏放滿從廚房提來的熱水,灑進香油。女孩用條粗布巾裹住丹妮頭發,攙扶她入浴。洗浴水滾燙無比,但丹妮莉絲沒有吭聲。她喜歡這種熱,讓她有幹凈的感覺。更何況哥哥常對她說,坦格利安家族的人是不怕燙的。“我們是真龍傳人,”他常說,“血液裏燃燒著熊熊烈焰。”

老婦人仔細地為她梳洗,把她銀白色的秀發紮成辮子,默默理清糾結起來的發束。女孩則一邊為她刷背洗腳,一邊告訴她她有多麽幸運。“聽說卓戈家財萬貫,連他奴隸的項圈都是金子做的。他的‘卡拉薩’有十萬名戰士,他在維斯·多斯拉克城裏的宮殿有兩百個房間,還有用銀子打造的門扉。”她說個不停,沒完沒了。她告訴丹妮,卡奧是多麽英俊,多麽高大兇猛,在戰場上又是如何從不畏懼,說他不僅是有史以來最優秀的騎手,更是如惡魔般的神射手。丹妮莉絲從頭到尾不發一語,她一直以為自己成年後嫁的人是韋賽裏斯。自“征服者”伊耿娶兩位妹妹為妻伊始,數百年來坦格利安王族成員向來是兄妹通婚。惟有如此,才能確保血脈純正,這話韋賽裏斯不知告訴過她多少遍了。他們體內流淌的是王者的血液,古瓦雷利亞民族的金色血液,驕傲真龍的血液。真龍絕不和尋常野獸媾合,坦格利安族人自然更不會將他們的血液和下等人種混雜一起。然而現在韋賽裏斯卻打算把她賣給這個異鄉的野蠻人。

沐浴清凈之後,女奴扶她起身,拿毛巾擦幹她的軀體。女孩把她的頭發梳理得亮如熔銀,老婦則為她搽上原產多斯拉克草原的花草香精,兩腕、耳後、乳尖、雙唇和下體各輕觸一抹;接著為她穿上伊利裏歐總督送來的內衣,再罩上深紫絲袍,襯出她的紫羅蘭色眼瞳。女孩為她套上金邊涼鞋,老嫗又為她戴上寶冠和鑲著紫水晶的金手鐲。最後才是黃金打造的厚重項圈,上面刻滿古瓦雷利亞的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