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恩(第2/3頁)

其他幾間屋也空蕩蕩的。“不見啦!”莫爾蒙的烏鴉叫著飛上魚梁木枝頭,俯瞰他們,“不見啦,不見啦,不見啦!”

“一年前還有野人住在白樹村。”索倫·斯莫伍德穿著傑瑞米·萊克爵士的閃亮黑甲和浮雕胸鎧,模樣比莫爾蒙更華貴。他的厚披風邊沿鑲著貂皮,鉤扣則是交叉銀錘——萊克家族的標記。那原本是傑瑞米爵士的披風……然而屍鬼奪走了傑瑞米爵士的性命,而守夜人軍團向來不浪費任何東西。

“去年勞勃在位,國內相安無事,”負責指揮斥候,長得十分壯碩的賈曼·布克威爾評道,“這一年變化可真大。”

“有件事沒變,”馬拉多·洛克爵士堅持,“野人越少,麻煩越少。不管他們有什麽下場,我都不覺得可惜,反正盡是些土匪和殺人犯。”

瓊恩頭頂的紅葉傳來一陣颯颯聲,兩根枝幹向側旁分開,一個小個子松鼠般靈活地在枝幹間遊移。貝德威克身高不到五尺,但一頭灰發卻暴露了他的年齡。其他遊騎兵戲稱他為“巨人”。他站在大夥兒頭上的樹幹分叉處說:“北邊有水源,可能是個湖。西面有幾座丘陵,但不高。除此之外啥都沒啦,諸位大人。”

“我們今晚可以在此紮營。”斯莫伍德提議。

熊老擡起頭,透過魚梁木的蒼白枝幹和紅葉搜尋天光。“不行,”他說,“巨人,還有幾小時天黑?”

“大概三小時,大人。”

“那我們繼續北行,”莫爾蒙作了決定,“走到湖邊,在那裏紮營,說不定還能弄點魚加菜。瓊恩,拿紙筆來,我早該給伊蒙師傅寫信了。”瓊恩從自己鞍袋裏找出羊皮紙、羽毛筆和墨水,遞給總司令。莫爾蒙字跡潦草地寫道:白樹村,第四個村落,無人,野人已離開。“去找塔利,叫他把信送出去。”說完他將信遞給瓊恩,接著一吹口哨,他的烏鴉便從樹上飛下,停在馬頭上。“玉米!”烏鴉點頭提議,馬兒嘶叫兩聲。

瓊恩翻上坐騎,掉轉馬頭,快步離去。魚梁巨木樹蔭之外,守夜人軍團的弟兄們站在較小的樹下,照料馬匹、嚼食漬牛肉條、撒尿、搔頭或是相互交談。當繼續前進的命令傳達下來,眾人便停止談話,紛紛上馬。賈曼·布克威爾的斥候率先出發,前鋒縱隊由索倫·斯莫伍德率領,接下來是熊老指揮的主力部隊,跟著是馬拉多·洛克爵士的輜重隊和馱馬隊,殿後的是奧廷·威勒斯爵士。人員一共兩百,馬匹則有三百。

近來,他們白晝沿著狩獵小徑和溪流河床——弟兄們通常戲稱其為“遊騎兵之路”——前進,逐漸深入極北的太古荒野。入夜後則在星空下紮營,擡頭可見彗星。黑衣弟兄們初離黑城堡時,精神振奮,一路談笑風生,但近來似乎被林間的寂靜所感染,漸漸沉默下來。嬉鬧日漸稀少,脾氣卻愈見暴躁。誰也不肯承認自己害怕——再怎麽說,他們可都是守夜人軍團的漢子——但瓊恩能感覺出那種不安。四個空無一人的村落,到處不見野人蹤跡,動物們也逃竄無蹤。就連經驗老到的遊騎兵也承認,鬼影森林從未像現在這麽鬼影幢幢。

瓊恩一邊騎馬,一邊摘手套,讓灼傷的手指透透氣。它們難看死了。他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常用它們撥亂艾莉亞的頭發。他那幹巴巴的小妹啊,不知現在過得怎麽樣。想到此生很可能無法再撥弄她的頭發,他不禁有些感傷。於是他開始一張一闔地活動手指,若是讓使劍的右手僵硬笨拙下去,那他就完了。長城之外,劍是人存活之本。

山姆威爾·塔利和其他事務官在一起,正忙著飲馬。他需要照料三匹馬:除了自己的坐騎,還外加兩匹馱馬,它們各帶一個鐵絲和柳條編成的大鳥籠,裏面裝滿渡鴉。一見瓊恩走近,鳥兒便紛紛拍翅,透過籠柵朝他尖叫,有幾只的聲音實在很像人類的語言。“你教它們說話?”他問山姆。

“只教了幾個字,有三只學會了說‘雪諾’。”

“聽著鳥尖叫我的名字已經夠奇怪了,”瓊恩說,“更何況黑衣弟兄最不想聽的就是雪。”在北方,雪往往意味著死亡。

“你們在白樹村發現什麽沒有?”

“骷髏、骨灰和空房。”瓊恩把卷起的羊皮紙遞給山姆,“熊老要你把信寄給伊蒙。”

山姆從籠中抓出一只鳥,為它順順羽毛,綁好信,然後說:“勇敢的鳥兒,回家,回家。”渡鴉嘎嘎叫了兩句莫名的語言回應他,然後山姆朝空中一拋,鳥兒便拍動翅膀,穿過樹梢飛上天際。“真希望它能帶我一起走。”

“你還這麽想?”

“嗯,”山姆說,“是啊,不過……我已經沒那麽害怕了,真的。頭天晚上,每當我聽見有人起來出恭,都以為是野人偷摸進來要割我喉嚨。我生怕自己眼睛一閉就再沒機會睜開,可是……嗯……到天亮還是沒事。”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膽子雖小,卻並不笨。我騎馬騎得腳破皮,躺在地上睡得腰酸背痛,可我現在已經不怕了。你瞧,”他試圖向瓊恩展示自己的手掌有多沉穩。“這幾天,我一直在研究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