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莎(第3/4頁)

“謝謝您,我的好小姐。”唐托斯爵士踉蹌笨拙地起身,拂去膝上的泥土和落葉。“令尊是全國上下最為正直的人,但我卻坐視他被斬首示眾,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可當喬佛裏要殺我時,您,卻為我挺身而出。小姐,我從來不是什麽英雄,絕對無法與萊安·雷德溫或‘無畏的’巴利斯坦相提並論。我沒有贏得任何一場比武會,也沒有立過戰功……但我確曾身為騎士,而您,讓我終於明白了騎士的價值。我的命雖然微賤,但它是您的了。”唐托斯爵士伸手按住心樹多瘤的樹幹,她看得出他正在發抖。“我發誓,以令尊信奉的諸神為見證,我一定送您回家。”

他發誓了!並且是在諸神面前立下的神聖誓言。“那麽……爵士先生,我就把自己托付給您。可是,我要怎麽知道何時出發呢?您還會送信給我嗎?”

唐托斯爵士焦慮地四下張望,“太冒險了。只好請您常來這兒,常來神木林,找到機會就過來。這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是唯一安全的地方,別的地方都不行。不管你我的房間、樓梯間、場子裏,即使我們獨處也一樣。紅堡裏的石墻都是長耳朵的,只有在這裏,我們才能放心說話。”

“只有這裏,”珊莎說,“我記住了。”

“還有,假如旁人在場時,我表現得冷酷無情,或是對您冷嘲熱諷,甚至根本無動於衷,孩子,請您千萬見諒。我有我扮演的角色,您也是一樣。只需一個閃失,我們兩人的頭就會如令尊一樣掛上城墻。”

她點點頭,“我了解。”

“請您務必勇敢堅強……還要耐心等待,這比什麽都重要。”

“我會的,”她保證,“可……請您……請您盡快……好嗎?我好害怕……”

“我也一樣。”唐托斯爵士有氣無力地微笑道,“現在,您該回去了,以免引人注意。”

“你不跟我一道走?”

“最好別讓任何人看到我們在一起。”

珊莎點點頭,往前邁了一步……然後又緊張地轉身,閉起眼睛,輕輕在他臉頰印上一吻。“我的佛羅理安。”她低聲說,“諸神果真聽見了我的祈禱。”

接著她便輕盈地經過臨河走道,穿越小廚房和豬圈,愈加急促的腳步聲被豬群的尖叫所掩蓋。回家,她想,回家,他要帶我回家。我的佛羅理安,他會保護我。歌頌佛羅理安和瓊琪的曲子向來是她的最愛。相傳佛羅理安長得也並不俊俏,只是沒這麽老。

她快步沖下螺旋梯,突然有個人從隱匿的門檻裏蹣跚走出,珊莎一頭撞進他懷中,失去重心,差點摔倒,好在一只戴鐵套的手及時扣住她手腕,一個喑啞的聲音同時響起:“小小鳥,這樓梯可是又陡又高,難不成你想把我倆都害死?”他的笑聲好似在鋸石頭。“說不定你真想。”

是獵狗!“不,大人,請您原諒,我沒有這個意思。”珊莎趕忙移開視線,但太晚了,他已經看到了她的臉。“請您不要這樣,您把我弄痛了。”她掙紮著想脫身。

“大半夜的,小喬的小小鳥幹嗎從樓梯上飛下來啊?”見她不答,他便用力搖她。“你上哪兒去了?”

“神——神——神木林,大人,”她不敢撒謊,“我去為我父親祈……祈禱,還……還為國王陛下祈禱,祈禱他平安無恙。”

“你以為我喝醉了,就會相信這種話?”他放開她的手,站在原地微微晃了晃身子,燒傷的恐怖面容印上明暗相間的條紋。“我看你也差不多是個女人了……臉、奶子,人也長高了,簡直……唉,可你還是小笨鳥一只,對不?成天就只會唱他們教你的那些曲子……怎麽不唱首給我聽啊?唱啊,唱給我聽,就唱那些騎士和淑女的歌。你最喜歡騎士,對不?”

她被他嚇壞了,“大人,我只喜歡真——真正的騎士。”

“真正的騎士!”他語帶譏諷,“我不是騎士,也不是什麽大人,我打了你,你才記得我的吧?”克裏岡晃了晃,險些跌倒。“老天,”他咒道,“喝太多酒了。小小鳥,你喜不喜歡喝酒啊?真正來勁的酒?男人只要一瓶酸酸的紅酒,如血一般暗紅的酒,就足夠啦,哦,女人也一樣。”他搖頭大笑,“瞧我醉得像條狗似的,真該死。來吧,小小鳥,該回籠子了。讓我帶你回去,代陛下確保你的安全。”獵狗推了她一把,動作卻意外的溫柔,然後跟在她身後下樓梯。走到樓梯底部,他已復歸靜默,仿佛全然忘記了她的存在。

快到梅葛樓時,她警覺地意識到把守吊橋的鐵衛換成了柏洛斯·布勞恩爵士。他戴著純白高盔,聽見他們的腳步,便僵硬地轉過來。珊莎連忙避開他的視線。柏洛斯爵士是禦林鐵衛裏最可怕的一位,人長得醜,脾氣又火爆,天生雙下巴,永遠皺著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