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亞(第2/6頁)

她真希望盜獵者庫茲沒死,關於森林的知識,他懂的比其他人加起來還多,可那晚他在守衛塔收梯子時被人一箭射穿了肩膀。塔柏用湖邊的泥巴和青苔為他敷傷,前兩天庫茲直說這傷不礙事,雖然他喉嚨的血肉逐漸轉黑,恐怖的紅腫條痕從下巴一路長到胸前。後來有天早上,他沒力氣起身,第二天就死了。

他們堆石頭做成他的墳墓,凱傑克拿了他的劍和獵號,塔柏則取走弓箭、靴子和短刀。兩人離開時,把這些都帶走了。起初他們以為這兩人只是去打獵,不多久便會帶著獵物回來喂飽他們。可他們等啊等,直到最後詹德利驅使他們上路。或許塔柏和凱傑克認為拋下這群孤兒不管,自己存活的機會比較大。說不定事實果真如此,但這並未減少她對他們的恨意。

樹下,熱派學著狗叫。從前,庫茲教他們用動物的聲音彼此聯絡,他說這是盜獵者的招牌技巧,可他還沒教會便死了。熱派學鳥叫實在笨透了,學狗叫稍好些,可也好不了多少。

艾莉亞跳向下面的樹枝,同時伸出雙手保持平衡。水舞者絕不會摔落。她著地很輕,腳趾彎曲,緊扣樹枝。隨後她走了幾步,再往下跳到一根較大的枝幹,接著雙手懸吊在樹枝上,一手接一手地向裏爬,穿越密集的樹葉,直到手腳觸到主幹。樹皮摸起來很粗糙,她很快下了樹,最後六尺高度一躍而下,著地滾翻。

詹德利伸手拉她起來,“你上去了好久。看到什麽了嗎?”

“一個漁村,不大,就在北邊的湖岸。一共二十六間茅屋和一間石板屋,我數過了。我還看到半露的馬車。那地方有人。”

聽見她的聲音,黃鼠狼便從灌木叢裏爬了出來。這綽號是羅米取的,他說她長得很像黃鼠狼,其實根本沒那回事,但他們總不能老叫她“愛哭鬼”吧,因為她後來總算是不哭了。她的嘴巴臟兮兮的,艾莉亞希望她別又去吃了泥巴才好。

“看到人了?”詹德利問。

“只看得到屋頂,”艾莉亞說,“不過有些煙囪在冒煙,我還聽見了馬叫。”黃鼠狼伸出雙手,緊緊摟住她的腿,最近她經常這樣。

“有人就有吃的!”熱派道。他太吵了,詹德利一天到晚叫他放低音量,卻不起作用。“說不定會分咱們一點!”

“說不定把咱們都宰了。”詹德利說。

“只要乖乖投降就行。”熱派滿懷希望地說。

“你這口氣還真像羅米。”

綠手羅米坐在一棵橡樹下,背靠兩塊粗厚的樹根。莊裏激戰時,他的左小腿被一根長矛刺穿,等到第二天晚上,他只能扶著詹德利,單腳走路。可如今他連走都走不動了,他們只好砍樹枝做擔架。擡著他趕路不但辛苦,速度也慢,一有顛簸他就呻吟個沒完。

“咱們非投降不可,”他說,“尤倫就該這麽做,他應該聽話開門。”

艾莉亞真是受夠了羅米這番“尤倫應該投降”的評論。大家擡他走,可他整天說著這些,不然便是抱怨腳痛和喊餓。

熱派附和:“他們命令尤倫開門,還是以國王之名說的。只要以國王之名說的事,你就一定得照辦。都是那臭老頭的錯,如果他乖乖投降,咱們就不會有事。”

詹德利眉頭一皺,“只有騎士和貴族會互相俘虜,討取贖金,他們才不管你這種人投不投降呢。”他轉向艾莉亞,“你還看到什麽?”

“如果是漁村,我敢打賭,他們一定會賣魚。”熱派說。湖裏有的是鮮魚,可惜他們沒工具抓。艾莉亞試過用手,學習之前寇斯的把式,只是魚的動作比鴿子快,水光反射又老害她看不清。

“有沒魚賣我不清楚。”艾莉亞拉拉黃鼠狼糾結一團的頭發,心想還是割掉比較好。“湖邊有烏鴉,那裏肯定有東西死了。”

“一定是死魚,給沖上了岸。”熱派說,“烏鴉能吃,我敢打賭咱們也行!”

“咱們應該抓幾只烏鴉,吃烏鴉才對!”羅米說,“咱們可以生個火,像烤雞一樣把它們烤來吃。”

詹德利皺眉的時候看起來很兇,他的胡子愈長愈濃密,黑如石南。“我說了,不許生火。”

“羅米肚子餓,”熱派開始哀嚎,“我也餓。”

“誰肚子不餓啊?”艾莉亞道。

“你啊!”羅米啐了一口,“你這吃蟲鬼。”

艾莉亞真想揚腿踢他的傷口,“我不是說過嗎?你如果要吃我也可以給你挖。”

羅米露出作嘔的表情,“我若不是腳成這樣,早打幾只野豬來吃了。”

“打野豬?”她嘲笑道,“你知道不?你得先有一根獵豬用的長矛,要有馬兒和獵犬,還要有人幫你把野豬從窩裏趕出來。”父親以前就跟羅柏和瓊恩一起在狼林裏獵野豬,有一次他還帶布蘭去過,但從不準艾莉亞跟去,即使她年紀比布蘭大。茉丹修女說打獵之事不適合淑女,母親則答應她長大以後可以養只自己的獵鷹。如今她已經長大了,但要是有只獵鷹,鐵定先把它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