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利昂

泰溫·蘭尼斯特公爵戴著金光燦燦的首相項鏈,身穿深紫色天鵝絨外衣,踏入議事廳內。提利爾公爵、雷德溫伯爵和羅宛伯爵起立致敬,他一一回禮,朝瓦裏斯說了句悄悄話,親吻總主教的戒指與瑟曦的臉頰,拍拍派席爾國師的手掌,最後坐到長桌首位國王的位子上,左右分別是女兒和弟弟。

提利昂搶占了派席爾在長桌尾端的老位置,長椅加了墊子,以彌補身高的劣勢。被驅逐的派席爾坐在瑟曦旁邊,那是除國王的位子以外,離侏儒最遠的地方。大學士成了副蹣跚的骨架,走路時沉重地倚著一根扭曲的藤杖,顫抖不休。他長長的雞脖子上曾經豐饒的白須已不復見,幾點發絲萌生而出。提利昂有些同情地看著他。

其他人自行落座:梅斯·提利爾公爵結實紅潤,有著棕色卷發和鐵鏟形狀、間雜白絲的胡須;青亭島的雷德溫伯爵肩膀下垂,身材細瘦,禿頂上只有幾叢橙黃頭發;金樹城伯爵馬圖斯·羅宛修面齊整,孔武健壯;總主教十分瘦小,下巴上長出稀疏的白須。禦前會議有了許多新面孔,提利昂心想,許多新玩家。當我爛在床上時,遊戲已經改變,卻沒有人告訴我規則。

噢,大人們都彬彬有禮,但他們的眼神讓他說不出的煩躁。“你那鐵索的主意,玩得挺高的。”梅斯·提利爾快活地道,羅宛伯爵在一旁點頭,接過話茬,“是啊,是啊,高庭老爺替咱們說出了心聲。”他講得也輕巧。

去你媽的,去對城裏的老百姓講啊,提利昂苦澀地想,去對該死的歌手講啊,他們只會頌揚藍禮的鬼魂。

凱馮還算親切,吻了他的臉頰,“提利昂,藍賽爾將你的英勇事跡都告訴了我,他非常欽佩你。”

他最好多說幾句好話,否則我非揭穿他不可。他逼自己微笑,“我的好堂弟實在太客氣了,他的傷大概好了吧,叔叔?”

凱馮爵士皺緊眉頭。“反復不定,前天還好點,而今天……真令人擔心。你姐姐常到病床前看望,為他提振精神,虔誠祈禱。”

沒錯,但她祈禱他的生,還是他的死呢?瑟曦無恥地利用他們的堂弟,床上用,床下也用——而今這點小秘密她當然希望藍賽爾帶進墳墓去,有父親坐鎮,他已失去了利用價值。如此說來,她會謀害他嗎?單憑外貌打扮,你絕無法相信高貴的太後竟這般殘忍。今天她表現得格外迷人,巧笑著與提利爾公爵談論喬佛裏的婚宴,恭維雷德溫伯爵孿生兒子的英勇,針對古板的羅宛伯爵則輕聲軟語,還朝總主教背誦虔誠的詞句。“我們開始安排婚禮吧?”一待泰溫公爵坐定,她忙問。

“不急,”他們的父親道,“先處理戰爭的事。瓦裏斯。”

太監諂媚地微笑,“大人,我為你們帶來了好消息。昨天早上,咱們果敢的藍道大人在暮谷城外奇襲羅貝特·葛洛佛,將敵軍趕到城堡和大海之間,加以攻擊。在隨後的戰鬥中,雙方都傷亡慘重,但國王的忠仆最終大獲全勝。據報,敵軍陣亡超過千人,其中包括赫曼·陶哈爵士。羅貝特·葛洛佛收拾敗軍,朝赫倫堡逃去,做夢也想不到英勇的格雷果爵士正埋伏在路上。”

“贊美諸神!”派克斯特·雷德溫伯爵叫道,“喬佛裏國王的偉大勝利!”

喬佛裏做了什麽呢?提利昂酸溜溜地想。

“是,而且對北方人而言,這是一次嚴重的失敗,”小指頭評論,“但領軍的並非羅柏·史塔克,這位‘少狼主’仍舊享有戰無不勝的威名。”

“關於史塔克軍的動向,可有情報?”馬圖斯·羅宛一如既往的直率和生硬。

“他帶著掠獲物返回奔流城,遺棄了在西境攻占的所有城堡,”泰溫公爵宣布,“我的侄子達馮爵士正在蘭尼斯港重組他先父的殘部,不久將進兵金牙城,與佛勒·普萊斯特爵士會合。一待史塔克北進,兩位爵士便直搗奔流城。”

“您肯定史塔克大人會回師北上?”羅宛伯爵質疑,“卡林灣可在鐵民手裏。”

梅斯·提利爾接口:“沒王國的國王算什麽呢?那叫乞丐!這小子必定會拋棄河間地,帶本部軍隊與盧斯·波頓會合,全力攻打卡林灣。如果是我,就這麽幹。”

聽了最後一句,提利昂差點咬到舌頭。羅柏·史塔克在短短一年之內贏得的戰鬥比高庭公爵在漫長的二十年戎馬生涯裏贏得的還要多。提利爾唯一的勝績是十多年前在楊樹灘挫敗勞勃·拜拉席恩,那主要還得歸功於統率前鋒部隊的塔利伯爵,公爵率主力趕到時,戰鬥已基本結束。由梅斯·提利爾親自指揮的風息堡之圍,則拖拖拉拉打了一年,毫無成效,等三叉戟河決戰分出勝負,高庭公爵只能向奈德·史塔克降旗歸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