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第2/5頁)

土匪們匆忙射出最後幾支箭,四散逃竄。媽的,沒種的家夥,只會放冷箭,騎士一沖鋒就開溜。布蕾妮在墻邊勒馬,等詹姆趕上,敵人已在二十碼外的森林中消失無蹤。“喲喲,你挺愛好和平嘛。”

“他們跑了。”

“沒錯,這是宰殺他們的最好時機。”

她還劍入鞘。“你幹嗎往前沖?”

“弓箭手唄,只要遠遠躲在墻後面射,膽子敢情大,等你迎頭追上去,就非得抱頭鼠竄——因為他們知道被追上的下場。喏,你背上有支箭,腳上也有一支,我來處理吧。”

“你?”

“不然還有誰?克裏奧表弟的馬想必拿他腦袋當犁使呢。唉,不管怎麽說,我們得找找他,他總歸有蘭尼斯特的血統。”

等找到佛雷,對方腳還在馬鐙裏,一支箭穿了右臂,另一支射進胸膛,不過致命的是頭顱與地面的碰撞。詹姆伸手試探,頭頂全是血,黏黏的好像糨糊,其中含有片片碎骨。

布蕾妮跪下來,握住他的手。“還很溫暖。”

“很快就涼啦。我要他的馬和衣服,這身跳蚤破布早該換了。”

“他可是你表弟啊。”妞兒震驚地道。

“曾經是,”詹姆同意,“你就別替我惋惜了,咱家的表弟多的是。對了,他的劍我也要,晚上還能幫你守夜呢。”

“不要武器也能守。”她站起來。

“對,綁在樹上守,是吧?嗯,方便我跟土匪作交易,好讓他們砍了你的肥脖子,妞兒。”

“我不會給你武器。還有,我的名字是——”

“——布蕾妮,我不健忘。好啦,我發誓不傷害你還不行?幹嗎像個小姑娘家似的戰戰兢兢呢?”

“你發的誓一錢不值。你也對伊裏斯發過誓。”

“這個類比不合適,就我所知,你沒有烹烤活人的興趣。再說,咱倆走這一遭的目的不就是把我平安無恙地送回君臨麽?”他蹲在克裏奧的屍體旁,開始解劍帶。

“停下,立刻停下,不準再動!”

詹姆厭煩了,厭煩了她的懷疑,厭煩了她的侮辱,厭煩了她彎曲的牙齒,厭煩了她滿是雀斑的寬臉,厭煩了她稀疏軟塌的頭發。他不管她的命令,徑自用雙手抓住表弟的長劍劍柄,用腿抵住屍體,一下子抽出來。武器出鞘,他不假思索,立刻上舉,挽出一朵迅捷的死亡之花。刀劍相交,“鐺”的一聲,發出令骨頭震顫的巨響。這布蕾妮反應還真快!詹姆笑了,“不錯,妞兒,有兩下子嘛。”

“把劍給我,弑君者。”

“噢,給。”他一躍而起,沖了過去,長劍在手中仿如活物。布蕾妮向後跳開,左右躲避,他則亦步亦趨,不斷攻擊,打得她喘不過氣。兩柄鋼劍,親吻、分開、親吻、分開,詹姆的血液在歌唱,這才是他的生命,唯有戰鬥、唯有死亡的舞蹈,方能令他生機勃勃。我縛著雙手,算是讓了先,這樣妞兒總能招架幾回合,讓我滿足滿足吧?由於鐐銬的關系,他被迫雙手執劍,而此劍的威力和長度又比不上真正的雙手劍。算啦,表弟的劍只配來對付什麽塔斯的布蕾妮。

高高,低低,過頭一擊,他發出暴風驟雨般的攻打;左左,右右,回身一斬,飛濺的火花星星點點……上擊,側擊,下斬,不斷前進,不斷壓迫,一步一刺,一撩一步,一步一削,斬,劈,速度,速度,速度……

……直到最後,難以呼吸。他被迫退後,將劍插進土裏,稍事休息。“就一個妞兒而言,”他評價,“你還不錯。”

她緩緩地深吸一口氣,眼睛始終警覺地盯著他。“我不會傷害你,弑君者。”

“呵呵!你以為自己能行?”他將長劍高舉過頂,再度發動攻擊,鐵鐐叮當作響。

詹姆不知道這回持續了多久,好似有幾十分鐘,甚至幾個小時,時間在刀劍交擊中流逝。他將她趕離表弟的屍體,趕過大路,趕進森林。她在不經意間絆到樹根,他以為機會來了,誰料她單膝跪下,頑強抵抗,竟然守得密不透風,卸下一記勢在將人劈成兩半的猛斬之後,又以雷霆之勢開始反擊,漸漸地,站了起來。

舞蹈繼續。他將她逼到一棵橡樹上,卻又被她溜走,他破口大罵,隨她跨過一道塞滿落葉的淺溪。鋼鐵在歌唱,鋼鐵在歌唱,當啷,火花,當啷,妞兒逐漸像個母豬似的喘起氣來,可他就是打不中,好像她渾身有金鐘罩鐵布衫,刀槍不入。

“不錯不錯。”他再度停下來喘氣,接著旋向她的右面。

“就一個妞兒而言?”

“嗯,差不多等於剛上道的侍從了。”他上氣不接下氣地笑道,“來啊,來啊,親愛的,音樂在演奏,能和您跳一曲嗎,好小姐?”

她咕噥著沖上前,長劍狂舞,頃刻間攻守易勢。她的一擊掃過他額頭,鮮血流進右眼。願異鬼抓走她!也掀了奔流城!該死的地牢,竟讓我技藝生銹!還有這該死的鐵鐐!他的右眼被鮮血模糊,肩膀開始麻木,手腕因鐵環、手銬和長劍的重量而酸痛。每一記都越來越沉,詹姆心知不能像之前那麽揮灑自如,劍也舉不到那麽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