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亞(第3/4頁)

她的威脅一一兌現。艾莉亞拼命分辯:不到兩周前才在橡果廳洗了兩次,但紅發女人毫不理會。兩個女仆一邊將她硬生生架上樓梯,一邊爭論她到底是男是女。叫海麗的女仆贏了,因此另一個不得不提來熱水,用剛毛刷替她使勁搓背,幾乎搓掉一層皮。她們拿走斯莫伍德夫人給她的衣服,替她換上帶花邊的亞麻布衣,把她打扮得像珊莎的玩具娃娃。好在她餓了,無暇顧及這麽多,等她們弄完後連忙下樓吃東西。

艾莉亞穿著笨乎乎的女孩衣服坐到大廳時,記起西利歐·佛瑞爾的教誨,要她“洞察真相”。她發現這裏的女侍比任何一家客棧都多,而且大多年輕標致。從黃昏時分起,蜜桃客棧就有許多男人進進出出,但他們都不在廳內逗留,甚至當湯姆拿出木豎琴,唱起“六女同池”,也沒有吸引什麽人關注。木制樓梯老舊高聳,男人帶女孩上樓,踩出劇烈的吱嘎聲。“我打賭,這是一間妓院。”她低聲對詹德利說。

“你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妓院。”

“我知道,”她堅持,“就是有許多女孩的客棧。”

他又漲紅了臉。“那你在這兒幹嗎?”他問,“該死,貴族小姐不該來妓院,大家都知道。”

一個女孩坐到他對面的凳子上。“誰是貴族小姐?那個瘦瘦的?”她看看艾莉亞,咧嘴大笑,“我是國王的女兒呢。”

艾莉亞知道自己受了嘲弄。“你才不是。”

“啊,那可說不定哦。”女孩聳聳肩,一側外衣滑落下來,“他們說勞勃國王躲這兒的時候跟我媽上過床,然後才去打仗。雖然所有女人他都上過,但勒斯林說他最喜歡我媽。”

這女孩確實有國王的頭發,艾莉亞心想,濃厚稠密的炭黑頭發。這不能說明任何問題。詹德利也有。許多人都有黑頭發。

“我媽為我取名鐘兒,”女孩告訴詹德利,“以紀念那場戰役。好啦,我打賭我可以敲響你的鐘,你想不想要啊?”

“不想。”他生硬地說。

“才怪,我打賭你想。”她一只手順著他的胳膊滑過。“索羅斯和閃電大王的朋友我不收費。”

“不想,我說了不想。”詹德利猛然起身,離開桌子,走進外面的夜色之中。

鐘兒轉向艾莉亞:“他不喜歡女孩子?”

艾莉亞聳聳肩:“他不過是笨啦,就喜歡打磨頭盔,用錘子敲劍。”

“哦。”鐘兒將外衣拉回肩頭,找幸運傑克說話去了。不一會兒,她就坐上他膝蓋,一邊咯咯笑,一邊喝他杯裏的酒。綠胡子要來兩個女孩,兩邊膝蓋各坐一個。安蓋跟那雀斑臉的姑娘一起消失,檸檬也不見了。七弦湯姆坐在壁爐邊唱“春天綻放的春花”。艾莉亞邊聽,邊啜飲紅發女人準她喝的摻水葡萄酒。廣場上,死人在鴉籠裏腐爛,但蜜桃客棧中的每個人都興高采烈,只是有些人笑得太誇張,似乎想遮掩什麽。

現在正是溜出去偷馬的好時機,但艾莉亞看不到這樣做的好處。她頂多騎到城門口。那個隊長絕不會放我過去,即使他讓我過去,哈爾溫也會追來,或者那個帶狗的“瘋獵人”。她希望自己有張地圖,知道石堂鎮離奔流城究竟有多遠就好了。

不知不覺間,艾莉亞的杯子空了,她打起哈欠。詹德利還沒回來。七弦湯姆唱起“兩顆跳動如一的心”,唱一句吻一個姑娘。窗邊角落裏,檸檬和哈爾溫在跟紅發的艾菊低聲交談。“……在詹姆的牢房裏待了一夜,”她聽見女人說,“她和另一個女的,殺藍禮的那個。他們三人待在一起,到第二天早上,凱特琳夫人便為愛情放了他。”她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冷笑。

這不是真的,艾莉亞心想,母親決不會。她突然覺得既悲傷,又憤怒,又孤獨。

一個老頭在她邊上坐下。“哎喲,這不是個美麗的小桃子嗎?”他的呼吸跟籠子裏的死人一樣臭,小小的豬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她,“我可愛的蜜桃姑娘叫什麽名兒啊?”

半晌間,她不知該怎麽偽裝。她不是什麽蜜桃姑娘,但在這裏,在這個臭烘烘的陌生醉漢面前,也不可以做艾莉亞·史塔克。“我是……”

“她是我妹妹。”詹德利的手沉重地搭在老頭肩上,使勁捏了一把,“別碰她。”

那人轉過頭來,想要爭執,看到詹德利的身材,又縮了回去:“她是你妹子,啊?那你算哪門子哥哥?我才不會把老妹帶來蜜桃客棧咧,嘿,決不會。”他從凳子上起立,咕噥著走開,去找別的伴。

“你幹嗎這麽說?”艾莉亞跳將起來,“你又不是我哥。”

“沒錯,”他生氣地道,“我出身低賤,做不了大小姐的親戚。”

艾莉亞被他的怒氣嚇了一跳:“我不是那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