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恩(第3/5頁)

左邊,彈石器發出悶響,將旋轉的碎石拋入空中。它們如冰雹般落到龜盾上,又無害地彈開。野人弓箭手仍躲在掩體後面放箭。其中一支插入一個稻草人哨兵的臉,派普大叫:“長湖的瓦特,四支!扯平了!”下一支箭擦著他耳朵呼嘯而過。“呸!”他朝下面罵,“我又沒參加!”

“毛皮不著火。”瓊恩總結,既是對自己,也是對大家。他們唯一的希望是趁龜盾到達長城時將它砸垮。為此需要大石塊。不管東西造得多結實,七百尺高處直落而下的大石塊一定能將其破壞,“葛蘭,歐文,木桶,是時候了。”

暖棚邊上,十二個矮胖的橡木桶一字排開,裏面裝滿碎石——黑衣弟兄平日用它們來鋪長城上的通道,以便行走穩健。昨日,目睹自由民用羊皮覆蓋龜盾之後,瓊恩立刻吩咐葛蘭灌水進桶,能灌多少灌多少。水與碎石混合,只消一夜,就會整個凍得結結實實。這是最接近大石塊的東西。

“為何要凍起來?”葛蘭曾問他,“何不直接滾下去?”

瓊恩解釋:“若半路撞上冰墻,桶就會裂,碎石灑得滿天都是。給這幫雜種下石頭雨是不夠的。”

此刻他和葛蘭一起用肩膀頂一個桶,木桶和歐文使勁推另一個。大家合力前後搖晃,搗碎桶底的結冰。“好家夥,怕有一噸重。”葛蘭說。

“把它推翻,滾著走,”瓊恩吩咐,“小心點,如果腳給壓住,你就成第二個省靴了。”

木桶傾倒後,瓊恩抓過火炬,在長城路面上方來回揮舞,好讓冰融化一點,教滾動更容易——實際上容易過頭了,差點控制不住。最後,四人齊心協力,總算把大桶子推到城墻邊,矗立就位。

四只大橡木桶在城門上方就位之時,派普高喊:“龜盾到了!”瓊恩撐住傷腿,探出身子觀察。柵欄,馬爾錫應該造柵欄護門。太多該做的事沒有做。野人們正把巨人的死屍拖走,馬兒和穆利朝他們扔石頭,瓊恩看到有一個人倒下,但石頭太小,對龜盾本身毫無作用。他本來還慶幸自由民會為死去的長毛象犯愁的,現下卻陡然發覺龜盾本身就有長廳那麽寬闊,只需將它從屍體上推過去。眼見這番狀況,大腿不由得一陣抽搐,幸虧馬兒抓住他胳膊,將他拉回來。“你不該這樣探出去。”男孩說。

“我們該造柵欄。”此刻瓊恩聽到斧子砸木頭的聲音,也許那不過是恐懼在耳邊的回響。他望向葛蘭,“動手。”

葛蘭走到木桶後面,用肩膀頂住,悶哼一聲,開始用力推。歐文和穆利過去幫忙。他們將木桶推出一尺、再一尺……然後它突然消失。

只聽“嘭”的一聲,木桶與城墻相撞,接著是更響的撞擊聲與木頭碎裂聲,一片呼喊與慘叫。紗丁大叫大嚷,呆子歐文轉著圈子蹦跳歡呼,派普探出身體:“龜殼下面都是兔子!瞧他們跳得有多歡!”

“別停下!再來!”瓊恩大吼,葛蘭和木桶用肩膀撞向下一個桶,將它搖搖晃晃地推入空中。

桶子扔完後,曼斯的龜盾前部業已破碎變形、不堪辨認,野人們從另一頭湧出,爭先恐後地逃回營地。紗丁端起十字弓,射了幾箭,以加快對方逃跑的速度。葛蘭隔著胡子咧嘴歡喜,派普講起新笑話。今天算是熬過去了。

明天……瓊恩朝棚屋瞥了一眼。剛才擺放十二桶碎石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八桶。他意識到自己有多疲倦,意識到傷口有多疼痛。我得睡會兒,哪怕幾小時都好。我得去伊蒙學士那兒要些安眠酒,非要不可。“我去國王塔休息休息,”他告訴他們,“若曼斯有什麽新舉動,記得叫醒我。派普,長城是你的了。”

“我的?”派普說。

“他的?”葛蘭道。

他笑笑,扔下這兩名面面相覷的夥伴,乘鐵籠走了。

一杯安眠酒確實管用。他剛在自己那張狹床上躺直身子,立刻睡了過去。夢,奇怪而無定形,充滿怪異的話音、呼告與叫喊,以及低沉嘹亮的號角,那單調渾厚的低音一直在空中徘徊。

醒來時,權作窗戶的箭孔外面,一片黑沉,四個不認識的人站在面前。其中一個提燈。“瓊恩·雪諾,”個子最高的人生硬無禮地說,“穿上靴子,跟我們走。”

迷迷糊糊中,他第一個想法是,睡著的時候長城失守了,曼斯·雷德派出更多巨人或另一座龜盾,突破了城門。但他揉揉眼睛,發現陌生人都穿著黑衣,他們是守夜人,瓊恩意識到。“去哪兒?你們是誰?”

高個子打個手勢,另外兩人便將瓊恩從床上架起來。提燈者在前引路,他們將他帶出臥室,轉上半層樓梯,來到熊老的書房。他看到伊蒙學士站在火堆旁,雙手交叉搭在一根李木手杖上,賽勒達修士跟往常一樣半醉半醒,而文頓·史陶爵士在窗邊座椅上睡著了。其余黑衣人他都不認識。除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