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曦

轎子緩緩爬上維桑尼亞丘陵,隨著馬蹄沉悶的節奏,太後靠在舒適的紅墊子上休息,外面傳來奧斯蒙·凱特布萊克爵士的叫喊:“讓路,清空街道,為攝政王太後陛下讓路!”

“瑪格麗身邊養了一個活躍的小宮廷,”瑪瑞魏斯夫人報告,“有雜耍藝人、默劇演員、詩人、木偶師……”

“和歌手?”瑟曦提示。

“是的,很多很多歌手,陛下。‘琴手’哈米西每半月應召一次,有時候伊森人阿裏克晚上會來表演,藍詩人則是她的最愛。”

太後想起這藍詩人也參加了托曼的婚宴。他年輕、英俊,莫非有文章?“她身邊還有其他人,聽說不少是騎士、廷臣及仰慕者之流。說實話,夫人,你覺得瑪格麗還是處女嗎?”

“她說她是,陛下。”

“她那麽說,你覺得呢?”

坦妮婭黑色的大眼睛裏閃動著淘氣的火花。“她在高庭與藍禮大人成親時,我幫著大人脫衣服。大人是個身體健康、充滿欲望的男子,我們擁他上婚床時看到了證據——而瑪格麗赤身裸體地在婚床上等他,跟命名日時一樣一絲不掛,在毯子下面漂亮地羞紅了臉。洛拉斯爵士親手把她抱上去的。瑪格麗或許堅稱他們的婚姻並未圓滿,堅稱藍禮大人喝得太醉以至於無法動手,但我向您保證,當我退出門外時,大人兩腿間那話兒可沒有半點委頓的跡象。”

“第二天早上你進去了嗎?”瑟曦急忙問,“你見到染血的床單了嗎?”

“沒有,她沒展示床單,陛下。”

真可惜。不過話說回來,染血的床單也說明不了什麽。據說下賤的農夫女在新婚之夜會像豬一樣流血,但瑪格麗·提利爾這樣的貴族姑娘基本不會。領主之女的初夜權多半交給了胯下坐騎而不是新婚丈夫,而從學會走路起就開始騎馬的瑪格麗便更容易磨破了。“朝中有不少騎士仰慕咱們的小王後。包括雷德溫的雙胞胎,塔拉德爵士……哎,你說說,還有哪些人常去呢?”

瑪瑞魏斯夫人聳聳肩,“藍柏特爵士,把一只好眼睛用繃帶遮住的傻瓜;拜亞德·諾科斯爵士;庫塔內·格林希爾;伍德懷特兄弟,有時候是波提菲,更多時候是盧坎迪。噢,對了,派席爾國師時常造訪。”

“派席爾?真的?”莫非這只搖搖擺擺的老蛆蟲拋棄獅子投靠了玫瑰?若是真的,他一定會付出代價。“還有誰?”

“穿羽毛披風的盛夏群島人,哈哈,我怎可能忘了他?他的皮膚黑得跟墨水似的。還有許多人專程來向她的表親們致敬。埃蘿雖與安布羅斯家的孩子訂了婚,但她很喜歡賣弄風情;梅歌平均兩星期換一位追求者,她甚至在廚房中吻過幫廚小弟。聽說她被許給布爾威伯爵夫人的弟弟,但我看如果讓她自己挑,她會選馬克·穆倫道爾。”

瑟曦大笑,“那位在黑水河上丟了半條胳膊的蝴蝶騎士?要個殘廢來做什麽?”

“梅歌認為他可愛極了,她甚至懇求瑪格麗夫人給他找只新猴子。”

“啊,猴子,”太後不知該說什麽好。麻雀與猴子,這個國家真是瘋了。“咱們英勇的洛拉斯爵士呢?他經常去見妹妹嗎?”

“他去得最多。”坦妮婭皺眉時,黑色的大眼睛之間出現了一道細細的紋路。“每天早晚各一次,除非有事脫不開身。她哥哥對她無微不至,他們之間無話不談……噢……”密爾女人突然驚訝地住了口,接著又滿臉堆笑,“我剛才有個邪惡的念頭,陛下。”

“自己心裏知道就好。山上全是麻雀,我們都曉得麻雀們標榜自己有多麽純潔,厭惡邪惡。”

“我看他們厭惡的是肥皂和水,陛下。”

“是啊,這幫家夥實在是太臭了,如果可以,我會要求新任總主教幫他們清洗清洗。”

帷幕卷動,掀起一陣緋紅絲綢的波浪。“奧頓說新任總主教沒有名字,”坦妮婭夫人道,“這是真的嗎?至少在密爾,每個人都有名字的。”

“他以前當然有名字,修士都有名字,”太後不耐煩地揮揮手,“比方說他若是貴族,發下誓言加入教會時會去掉家族姓氏,只保留自己的名,而一旦成為總主教,戴上水晶冠,就必須放棄所有姓名——教會認為他已當上諸神的代言人,不再需要凡人的名字。”

“那總主教與總主教之間如何區分呢?”

“有點難度。通常叫這位為‘胖子’,叫那位作‘胖子前的那位’或‘睡覺時死去的那位’。當然,你還是可以用他們的俗名來稱呼,但會得罪人的,因為這提醒了他們出身平凡,他們不喜歡這樣。”

“我夫君說新任總主教不是貴族,而是個肮臟的賤民。”

“據說是這樣。其實照慣例,大主教們一般會推選彼此間的一位,偶爾才破例。”派席爾不厭其煩地向她講述過這段冗長的歷史。“在受神祝福的貝勒王統治時期,一名石匠被授意選為總主教,因為他的工藝如此精巧,讓貝勒以為他是鐵匠的肉體凡身。然而此人不會讀寫,甚至連最簡單的禱告都學不會。”許多人相信他是被貝勒的首相,即後來的韋賽裏斯二世毒死的,以防國家繼續蒙羞。“他死後,教團在貝勒王敦促下,又選出一位八歲男童。國王宣稱這孩子能施行奇跡,不過他那雙醫療聖手卻無法挽回國王在絕食齋戒中喪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