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曦(第5/8頁)

“——專門挑撥離間,”瑟曦不讓托曼講完,“總有一天,我會把她舌頭拔掉。”

“不準你這麽做!”托曼突然叫道,他的小圓臉蛋漲得通紅,“不準你拔她的舌頭。別碰她!我才是國王,不是你。”

太後驚呆了,她難以置信地瞪著兒子:“你說什麽?”

“我才是國王,只有我能決定拔不拔別人的舌頭,不是你。我決不允許你傷害瑪格麗,決不允許!我不準你碰她。”

瑟曦再不搭話,她揪住托曼的耳朵,把尖叫著的男孩拖到門口,交給柏洛斯·布勞恩爵士。“柏洛斯爵士,陛下情緒失控。請你護送他回房,再把佩特帶去。今天,我要托曼親手鞭打,一直打到那佩特兩邊屁股都流血為止。如果陛下拒絕,或是敢說一句抗議的話,你就讓科本割掉佩特的舌頭,好教陛下了解傲慢的代價。”

“遵命,”柏洛斯爵士一面朗聲答應,一面不安地瞥瞥國王,“陛下,請隨我來。”

夜色降臨在紅堡,喬斯琳點燃太後的壁爐,多卡莎點起床邊蠟燭。瑟曦打開窗戶,呼吸新鮮空氣。她發現烏雲遮蔽了星星。“好黑的夜晚啊,陛下。” 多卡莎喃喃地說。

確實很黑,瑟曦心想,但不及處女居中黑暗,更不及將洛拉斯·提利爾燒成活死人的龍石島和紅堡深處的黑牢。太後忽地想起了法麗絲,旋即決定不再探究。一對一決鬥,法麗絲怎會挑了一個白癡丈夫。史鐸克渥斯堡傳來消息說坦妲伯爵夫人因臀部摔傷引發的風寒致死,弱智洛麗絲成了新任史鐸克渥斯堡伯爵夫人,由波隆爵士掌握實權。坦妲死了,蓋爾斯也快死了,朝廷裏的傻瓜總算絕種了——一個月童已經足夠。太後微笑著躺下。我吻她的臉頰,嘗到淚水的鹹味。

她再度夢見那三位身披褐色鬥篷的女孩,那座充斥著死亡氣息的帳篷,以及滿臉皺紋的老巫婆。

老巫婆的帳篷尖頂高聳,漆黑如夜。她真的不想進去,正如十歲的她也不想進去,但女孩們互相打量著,她不得不進去。夢中三人與現實中完全一致。胖胖的簡妮·法曼一貫掉隊,實際上,她能走到這兒,堪稱奇跡;梅拉雅·赫斯班年紀更大,膽子更大,也長得更漂亮,不過臉上有些雀斑。三個女孩裹粗布鬥篷,將兜帽拉起,她們是從臥室裏偷偷溜出來,穿過比武校場去找女巫的。先前,梅拉雅聽女仆們低聲交談,說這名巫婆不僅能詛咒人,能讓男人陷入愛河,能召喚地獄的惡魔,還能預言未來。在現實中,女孩們邊跑邊咬耳朵,跑到這裏已然頭昏眼花、氣喘籲籲,既興奮又害怕。夢中不一樣,在夢中,校場內的帳篷映照出無數陰影,而經過的騎士和仆人全是由濃霧聚成,女孩們徘徊許久,方才找到老巫婆的住處。這時,火炬都告熄滅。瑟曦看見三個女孩擠在一起,彼此說著悄悄話。回去,她想告訴她們,回去。這裏沒有你想要的東西。她張口叫喊,卻發不出聲音。

泰溫公爵的女兒當先掀帳而入,梅拉雅緊隨其後,簡妮·法曼拖在末尾,在前兩個女孩身後躲躲藏藏,她一貫如此。

帳篷裏充斥著各種氣味:肉桂、豆蔻、紅胡椒、白胡椒與黑胡椒,杏仁奶和洋蔥,丁香、檸檬香草與珍貴的藏紅花,以及更稀罕的異國香料。僅有的光明來自於一只做成石蜥頭形狀的鐵火盆,它放射出陰暗的綠光,顯得帳篷壁更加冰冷、死寂而腐朽。現實中也是這樣嗎?瑟曦記不得了。

女巫倒和現實中一樣沉睡於酣夢之中。別理她,太後想尖叫,你們這幫小白癡,不要喚醒沉睡的女巫。但她沒有舌頭,只能眼睜睜看著十歲的女孩掀開兜帽,朝巫婆的床鋪踢了一腳,叫道:“起來,我們想知道自己的未來。”

“蛤蟆”巫姬睜開雙眼,簡妮·法曼發出一聲恐懼的尖叫,逃了出去,頭也不回地沖進夜色之中。噢,肥胖、愚蠢、溫順的小簡妮,臉如面餅,身似圓桶,看到影子就害怕。然而她卻是最明智的,不是嗎?簡妮至今仍好端端活在仙女島,她下嫁給她領主哥哥麾下的一名封臣,生了十幾個孩子。

老婦人有雙黃色的眼睛,沉澱其中的是難以言喻的邪氣。蘭尼斯港內傳說,當她丈夫用一袋香料把她從東方買來時,她是多麽年輕美貌,然而歲月和邪術摧殘了她的身體,如今她變得矮小、粗胖、皮膚疙疙瘩瘩,還有一對猶如綠鵝卵石般的醜陋下巴。她牙齒掉光了,雙乳垂到膝上,稍稍靠近,便能嗅到病疾的味道,當她開口說話時,噴出的臭氣怪異而濃烈。“滾!”她嘶啞地朝女孩們低吼。

“我們為預言而來,”年輕的瑟曦告訴她。

“滾!”老婦人再度嘶吼。

“聽說你能預見未來。”梅拉雅道,“我們只想知道自己將來的丈夫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