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

布林登·徒利爵士用一尾黃金和黑曜石精工打造的黑魚系住披風,他的鎖甲是暗灰色,護手、護喉、護脛、護肩和護膝均由黑鐵制成,但這些加在一起都不及他的臉色黑。他在吊橋盡頭等待詹姆·蘭尼斯特,胯下一匹紅藍服飾的栗色戰馬。

他恨我。徒利的臉棱角分明,一窩亂蓬蓬的硬直灰發下,飽經風霜的面容被鑿刻出深深的線條,但其中的神韻仍在,令詹姆不敢忘懷,他忘不了當初那位以九銅板王的故事迷住了年輕侍從的偉大騎士。榮譽的馬蹄不安地踩踏吊橋木板,發出“咯噠咯噠”的聲響,詹姆費盡思量,猶豫談判時穿黃金甲還是白袍,最終他選擇了皮夾克和緋紅披風。

他在布林登爵士身前一碼處勒馬停下,朝老人點頭致意。

“弑君者。”徒利說。

他和詹姆無所不談,但這是第一次說出這個詞,詹姆強忍情緒。“黑魚,”詹姆應道,“感謝你答應我談判的請求。”

“我之所以會來,只是以為你要履行對我侄女的諾言,”黑魚說,“倘若我記得沒錯,你曾答應凱特琳,用她的兩個女兒來交換自由。”他嘴巴抿緊,“人呢?兩個女孩在哪裏?”

你非逼我說出口?“我沒找到她們。”

“真遺憾。這麽說,你是回來繼續做俘虜的嘍?你的牢房我們還留著,並且新換了稻草。”

連糞桶也換了吧?“謝謝關心,爵士先生,但我必須拒絕這份邀請。住自己的帳篷好歹要舒服許多。”

“而凱特琳舒舒服服地進了墳墓。”

我與凱特琳夫人之死毫無瓜葛,詹姆想說,而她的女兒早在我回到君臨之前便已不見蹤影。他幾乎將派遣布蕾妮、並把配劍給她的事和盤托出,但黑魚看他的眼神就跟當年他殺了瘋王、提著血淋淋的長劍坐在鐵王座上時,艾德·史塔克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樣。“我來談判是為了生者,非為死人。我是為了拯救能活下去的人,不過……”

“……不過前提是我把奔流城交給你。艾德慕就是籌碼嘍?”濃眉底下,黑魚的雙目剛硬如石。“無論我怎麽做,我外甥都難逃一死,所以,請你快快吊死他吧。我猜艾德慕已經厭倦了無休止地站在絞架下,正如我厭倦了看他。”

那是萊曼·佛雷的愚蠢。這場艾德慕與絞架的拙劣表演只會使黑魚更頑固。“你手上有希蓓兒·維斯特林夫人和她的三個孩子,我願用你外甥來與他們交換。”

“是嗎?就像你願用凱特琳夫人的女兒來交換自由?”

鎮靜,詹姆告誡自己。“一個老婦人外加三個小孩子交換你的封君,你決不可能從別人那裏得到這樣的條件。”

布林登爵士擠出一絲微笑:“你把天下人也看得愣低!弑君者,我告訴你,和背誓的人談條件好比在流沙上蓋房子。凱特根本不該信任你。”

她信任的是提利昂,詹姆想說,結果小惡魔才在故意蒙騙她。“我是在利劍脅迫之下答應凱特琳夫人的。”

“正如你對伊裏斯發的誓?”

幻影手指開始抽搐:“這與伊裏斯無關。你願不願用維斯特林家族的成員來交換艾德慕?”

“不。我的國王將他的王後信托於我,我發誓護得她平安無恙,決不會將她交給佛雷的絞索。”

“這女孩已被赦免了,沒人會傷害她。我以我的榮譽向你保證。”

“你以你的榮譽向我保證?”布林登爵士擡起一邊眉毛,“你知道榮譽是什麽嗎?”

榮譽是我騎的馬。“如果你不信,我可以當眾立誓。”

“饒了我吧,弑君者。”

“我會饒了你,只要你降下叛旗,打開城門,我會饒了全城老小的性命。願意留在奔流城服侍艾蒙伯爵的均可留下,其他人交出武器與盔甲後自行離開。”

“交出武器?我很懷疑,在被‘土匪’屠殺之前他們能走多遠。夠了,你我都很清楚,你是不會允許他們投奔貝裏大人的。至於我呢?你莫非要把我綁赴君臨遊街,然後像宰艾德·史塔克那樣宰了我?”

“我允許你穿上黑衣,你可以在艾德·史塔克的私生子麾下效力。”

黑魚眯起眼睛:“他?他也是你父親安排的嗎?記得凱特琳從不信任那小子,就跟她不信任席恩·葛雷喬伊一樣。她的疑慮向來很有道理。不,爵士,謝謝你,要死的話,我寧願暖暖和和地死去,手握沾滿獅血的鮮紅長劍。”

“徒利的血也同樣鮮紅,”詹姆提醒對方,“若你不肯投降,我只好強行攻城,城中幾百人眾都無法幸免。”

“我死幾百人,你死幾千人。”

“最終你的部隊將被屠殺殆盡。”

“哼,你是在談判之前復習了《卡斯特梅的雨季》,好一句一句地唱給我聽?弑君者,我的人寧可死於劍下,也不會跪在劊子手面前,任其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