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莉絲

蠟燭將盡,只剩一寸殘梗,兀立在溫暖的融蠟中,照亮了女王的床榻。火苗閃爍。

它快滅了,丹妮知道,它在為另一個夜晚送終。

春宵苦短。

她徹夜不眠,睡不著,也不想睡,甚至害怕闔眼,唯恐睜眼已是黎明。若能讓夜晚永駐該多好,但她能做的只有清醒著享受每一刻溫存。在黎明來臨、將一切化為慢慢淡去的回憶前,盡情享受。

在她身旁,達裏奧·納哈裏斯酣睡得像個嬰兒。達裏奧掛著一貫的自信笑容吹噓自己很會睡覺,甚至打仗時坐馬鞍上也能入睡,隨時養足精神,投入戰鬥。寒風烈日都影響不了他。“睡不好就打不好。”這是他的口頭禪。他從未被噩夢困擾。丹妮跟他說起鏡盾薩文被死於其手下的騎士們的鬼魂困擾,達裏奧卻大笑:“要是被我殺了的人敢來纏我,我就再殺他一次。”他畢竟只是個傭兵,丹妮意識到,也就是說,恬不知恥。

達裏奧趴著睡,輕便的亞麻薄被纏在他的長腿上,他的臉半埋在枕頭中。

丹妮一只手順著他脊柱遊走,只覺皮膚光潔柔滑,毛發稀少。就像絲綢錦緞。丹妮喜歡這種觸感,也喜歡讓手指穿梭於陰毛中,按摩他因一天鞍馬勞頓而疲憊不堪的腿,再環住他的下體,感覺那話兒在她掌間變得堅挺。

若丹妮是普通女人,情願一生就這樣撫摸達裏奧,細數他身上每一道傷疤,讓他講述它們的來歷。只要他開口,我可以放棄王位,丹妮心想……但他沒開口,也不會開口。兩人如膠似漆時,達裏奧會說種種甜言蜜語,但丹妮知道他愛的是真龍女王。若我放棄王位,他就不要我了。何況,國王丟王位就等於掉腦袋,丹妮不覺得女王能逃過一劫。

燭火閃爍了最後一下,終於湮滅在蠟淚之中。黑暗吞噬了羽毛床上的兩人,以及屋內各個角落。丹妮雙手環住團長,緊貼在他背上,呼吸他的體味,沉溺於他身體的溫暖,感受著他肌膚的氣息。要記住,她提醒自己,記住他的感覺。她吻了他的肩膀。

達裏奧翻過身,面對丹妮睜開眼睛。“丹妮莉絲。”他臉上掛著慵懶的笑容。這是他的另一項天賦——像貓一樣隨時能醒,“天亮了?”

“還沒。我們可以再待一會兒。”

“說謊。我能看見你的眼睛,夜裏怎能做到?”達裏奧踢開薄被,坐起來,“天已微明,馬上就是白天。”

“我真不希望白天到來。”

“不希望?為什麽呢,我的女王?”

“你知道的。”

“婚禮?”他大笑,“幹脆嫁給我吧。”

“你知道我不能。”

“你是女王,你可以隨心所欲。”他一只手撫上丹妮的大腿,“我倆還剩幾夜?”

兩夜。只剩兩夜,“你我都清楚。過了今夜與明夜,一切就將結束。”

“嫁給我,這樣所有夜晚都屬於我倆。”

要能就好了。卓戈卡奧曾是她的日和星,但他離開得太久,丹妮莉絲幾乎忘記愛和被愛的感覺了。是達裏奧幫她記起這一切。我原本是個死人,而他讓我重生;我原本沉沉睡去,而他將我喚醒。我英勇的團長。但他近來愈發膽大妄為。他上次出城襲敵,回來時將一顆淵凱將領的頭扔在丹妮腳下,並在大廳中眾目睽睽之下吻她,最後還是巴利斯坦爵士將他們拉開。祖父爵士大怒若狂,丹妮真以為他會當場格殺達裏奧。“我們不能結婚,親愛的,你知道原因。”

達裏奧爬下床。“那就嫁給西茨達拉吧,我會送他一套精美的號角作結婚禮物。吉斯卡利人對號角特別著迷,他們會用梳子、發蠟和鐵發卡把頭發弄成號角。”他找到長褲套上,但沒費神穿內衣。

“我結婚後,再來找我就是叛國。”丹妮拽起被單,遮住雙乳。

“那我肯定會叛國。”他從頭套上藍絲綢外套,用指頭捋直三叉胡。為了丹妮,他將胡子重新染色,從紫色變回藍色——跟他們初遇時一樣。“你的味道。”他嗅嗅自己的手指,咧嘴笑道。

丹妮喜歡他笑起來時金牙閃閃的樣子,喜歡他胸前的絨毛,喜歡他堅實的雙臂,喜歡他大笑的聲音,還有他進入她體內時看她的眼神和輕聲呼喚她名字的方式。“你真俊。”她看他穿馬靴時脫口而出。有時他會讓丹妮幫他穿,但今天似乎沒這打算。以後就沒機會了。

“沒俊到能娶您。”達裏奧從鉤子上摘下劍帶。

“你要去哪兒呢?”

“去您的城市裏,”他回答,“喝上一兩桶,再找人打一架。好長時間沒殺人啦,興許我能找上您的未婚夫。”

丹妮朝他扔了個枕頭。“你離西茨達拉遠點!”

“謹遵聖諭。您今天要上朝麽?”

“才不。我後天就結婚了,西茨達拉將成為國王。讓他主持朝政吧。這些是他的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