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深淵(第2/5頁)

對於斬斷了情感的七裏來說,只有對幕府將軍的仇恨才能讓她的心緒產生波動,其他都不成。

“如果你不想做這筆交易,那麽我還有什麽東西是你想要的?”七裏有一次把建文逼到角落裏,直截了當地問道。

建文支吾了半天,回答說:“我只是單純想幫你,可從來沒指望過任何回報。”

“百地家從不欠人情。”

“都說了沒有虧欠,我自願的!”

七裏淡淡道:“就因為如此,我才必須要回報你。好讓你明白,救人是一場交易,不是一樁義舉,不能打著仁義道德的旗號感動自己。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誰都無法預測,如果你堅持要按良心行事,很可能會為了救一個無謂的人,讓我們陷入危險境地。”

“那怎麽可能!”建文拼命反駁。

“我問你。如果我們面臨一只巨大海獸的追逐,前方看到一條裝滿了孩子的落難小船。停船救人,海獸會撲上來把船毀掉,我們將徹底斷絕去佛島的希望;不停船,我們可以繼續前往佛島,但那一船孩子將葬身魚腹。你怎麽選?”

“這……你這是故意的吧,哪有這麽巧的事?”建文眼神遊移。

“我問你,你會怎麽選?佛島,還是那一船孩子的性命?”七裏逼問。

如是再三,建文發現自己根本逃避不了。他一咬牙,閉上眼睛回答道:“我會跳下船去,引開海獸,你們和孩子都會沒事。對不起,我實在沒法坐視不理,我是個軟弱的人,只能犧牲自己了。”

這個回答,讓七裏很意外。她怔怔看著他,仿佛想確認這家夥是不是腦子進了海水。建文卻喃喃念道:“是氣所磅礴,凜烈萬古存。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地維賴以立,天柱賴以尊。三綱實系命,道義為之根……”

“這是什麽?”

“文天祥的《正氣歌》。”

七裏不知道文天祥是誰,也沒讀過《正氣歌》。她敏銳地發現,建文之前那畏畏縮縮的樣子不見了,他不知不覺挺直了胸膛,眼神也不再躲閃,直視著自己。

這個奇怪的變化,讓七裏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她扔下一句話:“隨便你。想要酬勞的話,隨時來找我。”說完便轉身離去。建文扯了扯自己的衣領,長長松了一口氣,他目送著七裏的背影消失,神情說不上是沮喪還是如釋重負——也許兩者兼有之。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七裏沒再提過“酬謝”的事,也沒再和建文單獨交談過。她大部分時間都呆在船艙裏,偶爾登上甲板,也只是靠著桅杆雙手抱膝,怔怔地望著單調而乏味的海平線。

到了第七天,負責帶路的銅雀忽然告訴建文:“我們到地方了。”

建文連忙吩咐青龍船減速停泊,最終完全靜止在水面上。他離開主舵,左顧右盼,可卻滿腹疑竇。在青龍船周圍,只看得到茫茫的海水,其他什麽都沒有,和前幾天的景致沒任何區別。

建文探頭出去,把船上自備的定海針往水下一拋。拴著壓石的定海針一直往下沉去,一直到二十丈的繩子全用光,也沒探到底。他又看了看海水的顏色,是深邃的藏藍色,這意味著水下極深,不可能存在間歇洲這樣的地方。

既然沒有間歇洲,也沒有島,更沒有船,那麽阿阇梨之墓到底在哪?

建文把疑惑的目光投向銅雀,後者卻沒回答,信步走上船頭。每走一步,他胯下的那件銅雀的光芒就更亮一分。建文曾經以為這也是海藏珠的功效,可七裏說不可能。海藏珠認主之後,一定隱於主人身上,不可能作為一件掛飾拿出來,那銅雀掛飾大概是別的什麽奇物——以騎鯨商團的身家,手裏有什麽收藏都不奇怪。

銅雀站在船頭最高處——也就是青龍頭的位置——雙手平伸,把銅雀掛飾塞進嘴裏,原來這竟是一枚哨子。銅雀一鼓勁,便能發出一連串十分詭異的哨聲,聲調尖細悠長,這叫聲不似人言,更類獸吼,音量不高,卻傳得頗遠。一時間整個視野內的海面,都響徹著這枚銅雀聲。

吹了約莫一柱香的功夫,銅雀停止動作,把哨子重新掛回到腰間,回頭對其他人道:“你們準備一下,我們馬上出發。”

大家都一陣興奮,畢竟馬上就能見到大海中最神奇的東西之一。即使是已經擁有海藏珠的七裏,也滿懷好奇。她的珠子,是來自於百地家的傳家寶,至於百地家祖先從哪裏弄來的,就不知道了。

“會有危險嗎?需要準備什麽武器?”七裏問道。銅雀打量了她一番:“沒什麽危險,衣服穿得正式點就好。”七裏“哦”了一聲,回了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