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重傷(第5/9頁)

“若是幕府將軍搶先找到佛島,必然野心膨脹要征服大明和天竺,到時只怕第一個受難的,就是為我大明藩籬的高麗李朝。閣下是高麗人,難道要眼睜睜看著祖宗之地、陵寢所在為倭人所滅不成?以幕府將軍的殘忍暴虐,只怕百地忍者之鄉的慘劇會在高麗全土重現,閣下也能無動於衷?”

建文雖然只聽銅雀提起過一次高麗,卻聽出他對日本幕府侵略祖國甚為擔憂,於是故意拿此事來觸動銅雀。果然,銅雀面色有了些微改變,天命與祖國,對他樣半生浮遊碧海的老人來講,都是不可觸動之物。建文看似仁厚軟弱,這幾句話卻是鏗鏘有力,句句入情入理,不由得銅雀不動容。

這改變一閃而過,銅雀突然又笑起來,他端起手裏還沒動過的茶杯,將杯中茶一飲而盡。然後又給自己斟了一杯,舉至眉心,對建文說:“太子與我共飲幹此杯茶如何?”

建文也舉起只抿了小口的茶杯,去和銅雀的茶杯相碰,銅雀刻意將茶杯放低,輕飄飄避開建文茶杯的杯口,在對方的杯肚上敬了下。建文努力忍著疼痛露出笑容,他知道銅雀心意已定,此番危機算是過去了。他假裝開玩笑地說道:“若是閣下哪天看出我是扶不起的阿鬥,大可將我捆送鄭提督,我可是當今大明皇帝的心腹之患,介時只怕大明能將泉州市舶司職位送與你為酬也未可知。”

銅雀見建文猜出自己的盤算,也大笑起來。他將杯中茶喝光往桌子上一放,鼓掌連說了三遍:“慶父不死,魯難未已。”

這句話是《左傳》裏的典故,慶父接連害死兩任魯國國君,後來逃去莒國。魯僖公即位後,認為慶父活著一天,魯國便不得安生。銅雀用這個典故將建文比作慶父,雖說慶父是擾亂朝綱的惡徒,建文只是個落難太子,但兩人都逃出本國在外漂泊,時時為國家朝廷忌憚。

銅雀看到建文言語條理分明,句句都能說進自己心裏,覺得自己之前大概是看錯了這少年。留下他,或者能再登帝位也未可知。即便不能確定,能花錢讓擁有龐大明帝國的皇帝寢食難安,似乎也是件特別有意思的事,花點錢看看場令天下動蕩的好戲,似乎也不錯。

“咚咚咚咚——”

樓道裏響起陣沉重的腳步聲,有人朝建文所在的船艙走過來,建文和銅雀都轉頭朝艙門看去。

“阿夏號到!老有意思了,安答隨俺看看去。”騰格斯粗魯地推開艙門,不由分說從床上橫抱起建文,然後又“咚咚咚咚”跑出去。

“哎——”銅雀笑著輕嘆一聲,又給自己斟了杯茶,對著窗口敬了下,一仰頭喝下去,然後搖頭晃腦地哼起小調。七裏趕緊把頭縮回來,心裏犯起嘀咕:“這老頭神了,莫非早知道我在窗外?”

第二十二章 阿夏號

無論是船上的水手還是海底的遊魚都知道,南洋水面上有三個強者絕不能惹,否則必有殺身之禍。他們三個分別被人敬畏地稱為貪狼、七殺和破軍。

建文和貪狼數度交手,居然還能活下來,這在南洋已經是足夠可以吹噓的傳奇。他見過貪狼的座艦摩伽羅號,可謂是船如其人,從造型上便可以感受到那種窮兇極惡的氣質:船艏猙獰、船體蠻橫,吃水線以下都是藤壺之類的肮臟附著。

可此時出現在他們眼前的這條阿夏號,卻和摩伽羅號的風格大相徑庭。

它的外圍是由許多中型炮船首尾相接成的環形水上城墻,所有炮船都用鐵鏈相連。城墻內是許多大木排連接成的地面,中間有無數水道縱橫。

此時天色近晚,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候,青龍船沿著木排之間的狹窄水道徐徐前進,兩側船台之上有百座樓堂館舍,風格各異:以暹羅、占城風格居多,也有大明、日本乃至歐羅巴風格。大明式樣的多在外面裹滿紅綠錦緞來做裝飾,日本風格的將門窗都油漆成大紅色,南洋風格的幹脆在房頂貼滿金箔——與其說這是條大海船,毋寧說是一處奢靡繁華的浮遊城鎮。

“嗵嗵嗵嗵——”

城鎮中心主船上突然發出一連串爆炸聲,騰格斯嚇得差點把懷裏的建文扔進海裏,七裏不由自主做出防禦姿態,唯有銅雀哈哈大笑道:“眾位切莫緊張,這不是在開炮,此乃阿夏號慣例,但凡有遠客至,必會釋放焰火表示歡迎之意。”

銅雀話音剛落,仿佛為了證實他的話似的,整座船鎮上空近百尺的夜空炸裂開色彩繽紛的煙花,像是在夜空點綴了無數五顏六色的寶石,華麗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