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破綻(第2/5頁)

“我勸你不要把方才的所見所聞告訴破軍,且先爛在肚子裏好了。”老於世故的銅雀看出了建文的所思所想,也故意提高聲音對建文說。接著低聲提醒他:“蓬萊的事復雜得很,不是你想象得那麽簡單,待我覺得合適時再告知破軍吧,也可賣他個人情。在這之前,趕緊修好船才是正理啊。”

“嗯。”

建文心不在焉地答應了一聲,雨水順著他的額頭一直流到嘴角,再順著下巴滴到身上。七裏走到建文身邊,拉著心亂如麻的他大步流星朝巷子外走。銅雀看看手裏濕透的燈籠,順手扔在地上,急走兩步跟上,三人一步都沒有回頭地走出小巷。

等三個人朝著館舍方向走遠了,他們身後不遠的另一條巷子裏又探出兩個腦袋來。他們躲在巷子背陰處一直盯著建文等人從巷子裏走出來,之後又張望了許久。這兩人正是沈緹騎和他的跟班小錦衣衛,他們果然從走出巷子就原地踏步假裝走遠,然後悄悄鉆進對面的另一條窄巷裏偷看。

“大哥,這幾個是什麽人?”小錦衣衛問沈緹騎。

沈緹騎趕緊讓他小聲點,小錦衣衛這才發現自己說話聲音太大,趕緊捂住嘴。

“是朝廷欽犯,胡大人和鄭提督爭著抓的假太子。”沈緹騎眯著眼朝大雨滂沱中透出燈光的館舍方向觀察著,“在柏舟廳的宴會上見過,不過當時他易容了,我還不敢完全確定。現在我確定是同一個人,從身形和說話腔調上都對。”

“大哥,方才你幫我撿傘時不是看出破綻了嗎?為何不當眾抓住他們?”

“傻小子,你大哥我這雙眼睛什麽看不出?我固然看出他們是用日本忍法的土隱之術藏著,誰又知道他們什麽來路?萬一狗急跳墻把咱們兄弟當場殺了怎麽辦?”沈緹騎挑著嘴角微微露出笑意。

“那……那咱們回去向指揮使大人匯報?”小錦衣衛疑惑地問道,他對這位大哥的想法越發搞不懂。

“傻小子,報告給指揮使大人,還有咱們倆人的好?功勞搞不好都給那老東西獨占了。”

“那……那發密信給胡大人匯報?”

“發兩份。”沈緹騎說道,“一份給胡大人,一份給鄭提督。鄭提督平日也沒少給咱好處,有好事也得告訴他一聲。咱兄弟一手托兩家……不對,是托三家。胡大人、鄭提督、判官郎君,哪邊咱都有好處得著。”

說罷,沈緹騎回過神,沖著小錦衣衛一挑眉毛,“學著點,兄弟。咱們這些無權無勢的小角色想混好了,可不能只抱一條腿。”

暴風雨半夜便停息,天亮得比平時要早,暗紅色的太陽才從窗縫邊探出頭,建文已然從床上爬了起來。

昨晚建文擺脫監視來到館舍時,終於松了口氣。哈羅德正在根據記憶畫著蓬萊各處的素描圖,騰格斯吵吵嚷嚷向館舍的驛卒要酒肉吃,看來判官郎君確實並未對他們做什麽。蓬萊的館舍說不上豪華,但幹凈整潔,建文一行每人都分到獨立房間。整個晚上,建文聽著窗外的風雨聲,輾轉反側睡不著,等天亮了,他趕緊起床,想一個人去看看青龍船。

建文從樓道走過時躡手躡腳,他不想驚動任何人。至於閘庫的方位,他在出門前向看門的驛卒問過,他又借來一頂寬邊草帽戴了,將帽檐拉得低低的,以免被人認出。

蓬萊的早晨是伴隨著第一波貓合唱開始的,走在大街上可以看到毛色各異的貓在屋上、墻上排排蹲著、趴著、臥著,“喵喵”的叫聲從市鎮每個角落傳來。島上的眾多管道無時無刻不噴射著白色蒸汽,為各種機械輸送動力,致使行走在街道上宛如身處海市蜃樓。

士兵們很早就起來工作,街上到處是熙熙攘攘的隊伍,建文一路上問了兩次路,終於找到閘庫。

閘庫區有幾十間碩大無棚的房子,每間閘庫都可以停泊一艘大船。這些大船被鏈條牽引進幹燥的閘庫,水手們會對船只進行保養,並清除吸附在吃水線以下船體上的滕壺和鑿船貝。

建文正發愁不知哪間閘庫裏是青龍船,只見老何擦著汗迎面走來,沒等碰面,對方倒先認出建文,喊道:“來得好,來得好,正說著要去找你。”不等建文說話,老何拉著建文便朝一間極大的閘庫走去。

閘庫的閘門都是用齒輪帶動鐵鏈升降,這間的閘門已然被升起,十幾個修船工正無所事事地在外面或站或坐地聊著天。

“你這船實在怪得很,我一早就帶著十幾個蓬萊最好的修船工想幫你修船,能用的材料都用上了,可錘子還沒碰到船板,你這船就叫起來,嚇得工人們都不敢幹活了。”老何說著,把建文帶進閘庫裏,果然有成堆的椰子須、生漆、工具散堆在地上,看樣子他們折騰了好一陣都未得其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