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5頁)

食屍鬼獵人如果優哉遊哉,就意味著他人的生命岌岌可危。但達姆薩瓦城的各種頭痛之事並不會因此就快速解決。要想穿過城門可不像穿過他自己的家門那麽簡單。首先得穿過灰石砌的內城墻。接著走過巡檢廣場,然後再穿過一百英尺厚的主城墻。接下來,從最後一堵護城墻那裏走過一條兩旁都是房屋的小巷,然後穿過那條橫跨在水溝上的黃薔薇之橋。這一套流程下來耗時耗力,再加上哈裏發糟糕的行政管理,出城之路越發漫長了。

二人盡可能禮貌地穿過人群。阿杜拉並不想引發爭執,而這種環境下爭執並不罕見。一刻鐘以後,阿杜拉和拉希德總算接近了主城墻。那裏有段平緩的上坡,阿杜拉看清楚了,這並不是單純的交通擁堵。

是一場死刑!鋪著灰色石板路的巡檢廣場上沒有一輛馬車,而廣場的中間放著一塊磨舊了的皮革墊。一個看上去最多十二歲的男孩正跪在墊子上,手腳都被捆著,眼睛因恐懼而圓睜。一個戴著頭巾的男人提著一把寬刃刀站在他身後。

阿杜拉被恐懼攫住了腳步。以上帝之名!這麽小的一個孩子究竟做了什麽,要接受這樣的刑罰?

仿佛要回答他的疑問一般,一個刺耳的聲音鉆進他的耳朵。他循聲望去,看見一個穿制服的人正站在城門拱上方的凹室裏大聲喊話。他通過一個錐形的金屬擴聲器喊道:

“真主選派的榮耀統治者,美德的衛道士,至高無上的君王,哈裏發陛下,真主如此地垂青於您,將您作為英明的統治者!看看你們寬厚仁慈的君王,賈巴裏・阿赫・卡達裏,我們阿巴森以及整個彎月王國的哈裏發,是怎樣保佑你們免受盜賊的侵擾!看他怎樣果敢堅決地將這個惡人置於死地!”

隊伍仍舊蠕蟲般緩緩前行,但人們的目光大多投向了廣場。阿杜拉站著沒動,想要阻止,然而他知道他無能為力。他身後有人推搡著,想要迫使隊伍前行。

他又回頭看著廣場上的跪墊。萬能的真主,您如何能容忍此般行徑?為何在您將我送去城外與怪獸戰鬥的同時,城內卻有著這般的醜惡?

真主沒有回答。

拉希德也停下了腳步,專注地望著阿杜拉。“博士,您在——”

突然間,有東西飛了過去,戴著頭巾的處刑者的臉被琥珀色的黏糊糊的東西覆蓋住了。接著他的胸口迸裂開來,鮮血四濺。

有人放暗箭!人群尖叫起來。接著發出了一聲炸雷般的巨響,一股橙色的煙霧瞬間籠罩整個廣場。過了一會兒,煙霧散去,阿杜拉看到廣場上只剩下處刑者的屍體。

被捆的男孩不見了。

這究竟——?

接著又一聲雷鳴,這一次是在城門的凹室裏。更多的橙色煙霧彌漫進喊話者剛才待的空間裏,接著很快散去,阿杜拉看到穿制服人的軀體倒在了一個高大魁梧的男子腳邊。男子穿著牛皮和黑色絲綢制成的服裝,上面還裝飾著獵鷹圖案。他的胳膊有一般人的腿那麽粗,但他在凹室裏走動時,卻輕盈得像在舞蹈。

是他!阿杜拉無數次聽聞他的大名,卻從未親眼見過。法拉德・阿茲・哈馬斯,那位——

“獵鷹王子!”阿杜拉身邊的人群喊出這個名字。

雪上加霜啊。這位長著小胡子的大盜咧嘴自信一笑。阿杜拉離得很遠,無法看清他的表情。獵鷹王子施了一個縮距咒語,大概只有哈裏發才有這樣一呼百應的號召力,於是人群中每個人都能清晰地看到獵鷹王子的臉,他的話語仿佛就在耳邊發出,而他們自己……毫不抵抗地,自願聆聽獵鷹王子的言語。仿佛這就是他們沒有陷入恐慌而四散逃離的唯一原因。

拉希德大吼一聲:“罪人!”

好吧,幾乎每個人都自願聆聽獵鷹王子的言語,阿杜拉糾正了自己的想法。理論上說,阿杜拉並不會反駁拉希德如此的稱謂。十年前,一系列針對城中富人的大案都指向同一個犯罪嫌疑人,他自稱獵鷹王子。後來他透露自己真名叫法拉德・阿茲・哈馬斯,雖然從未聲明自己的王室血統,但有傳聞說他是阿巴森已經消亡的某支王族的唯一後裔。

不管是不是王族的人,獵鷹王子已經成為了達姆薩瓦城最有力量的人。他和他的一小股乞丐盜賊軍幾乎取代了政府機器,成為了窮人半官方的發言人。與此同時,雖然地主和富商幾乎完全不理會“財富均享”的號召,但阿杜拉從某些地方聽說哈裏發的一些重臣,因為個人的不可告人的目的,在暗地裏資助盜賊集團。

“願真主賜予你平安,達姆薩瓦城的好公民們。”大盜的身軀陡然變大,他伸出雙臂擁抱著整個人群,“我們共處的時光很短暫!請聽聽熱愛你們的王子之言!”人群中零星傳出小心翼翼的歡呼聲。“我在哈裏發的衛隊長手下解救了一名無辜的孩子。他犯了什麽罪?只是太蠢了,以為他能從衛隊長的腰包裏摸出一個硬幣來喂飽臥病的母親罷了!現在,我們成年人都知道了,衛兵們也是正常人,愛惜自己的錢包就像愛惜自己的蛋蛋。”說著,大盜一把抓住自己的褲襠,人群猶猶豫豫地對他的下流表演發出一陣笑聲。“但那孩子用得著去死嗎?我們達姆薩瓦城居民更需要保護不當斂財者的錢,而不是一個孩子的性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