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6/7頁)

博士往他的盤子裏放上一片厚厚的肉,還有大堆綠色的堅果。“白葡萄酒還有開心果、羊肉!感謝萬能的真主,並不總是令我發瘋!”老人在杯子裏倒滿酒,一口喝下,又倒滿。“吃吧,孩子!”他指著面前的盤子大聲招呼著,開心果的碎屑從嘴裏噴出來,“恐怕我們馬上就要開始行動了。現在不吃一會兒別後悔!”他又一仰頭灌下整整一杯的白葡萄酒。

紮米亞努力暗示自己並不餓——她的內心已經被復仇占據,再也沒有多余的地方了,盡管她知道這是個謊言。食物的香味讓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就好像她體內的母獅正在抗議。不等博士再次邀請,她抓過杯子喝下大半杯,飛快地在嘴裏塞滿了羊肉。不一會兒,她的腸胃痙攣起來。

“這城裏的食物太膩了。”她說著,三口兩口地喝光了杯裏的酒。

僧人露出迷人的微笑。“我完全同意,紮米亞・巴努・萊思・巴達維。你會發現我只吃水果、面包和豆類。這是教徒的食譜。”

她不由自主地接話了。“你叫我紮米亞就行了,拉希德。”這是怎麽回事?都是這該死的酒太烈了!僧人低語出一些令人羞赧的詞句,垂下眼睛盯著他自己的盤子。他年紀比我大,可看上去仍然很年輕。

“好吧,”老人醉醺醺地嚷著,“對於這個小僧人來說,那些鳥吃的東西也許夠填飽肚子。可是作為一個男人,像我這樣……”他雙手托起大腹便便的肚子說,“像我這樣……重要的男人。”食屍鬼獵人轉向紮米亞,用一種渴求的語調說,“你知道,幾十年來我一直為真主效力。我走過無數條這毛頭小子聽都沒聽說過的路。我和叛逆天使足足鬥爭了四十年。那麽我想這樣度過我的夜晚又有什麽錯呢?”

老人喝下一大口酒,壞笑著看向拉希德。“有時候,你就和你崇拜的那些謙恭的教會學生一樣糟糕!也許你真應該加入他們的白癡小團體!連喝點兒小酒跳個舞都能被指控!”他用食指指著拉希德,“別忘了《天堂之章》上面說:‘真主是通過這些篇章傳達教義,而不是通過那些僧人的嘴’。經文並不是寫在紙莎草紙、羊皮紙或者牛皮紙上的那些文字,而是銘記在人們心中,鐫刻在人們記憶裏,在靈魂上打下的烙印。結果呢,你的教會還有那些畢恭畢敬的學生們卻只把經文掛在嘴皮上。”

他又灌下一杯酒。“在食屍鬼獵人的光環從阿巴森消失之前,他們的道路就從沒有變過。但至少他們從不口口聲聲地說自己是聖人!真主是最為仁慈的,孩子!當你忘記了這一點,你就會忘記我們戰鬥的理由!”在這片慷慨激昂的說辭進行到尾聲時,獵人無比憤怒地將雙手舉向空中。

接著,一片安靜,只剩下咀嚼食物的聲音和老人沉重的呼吸聲。用餐完畢,他們一聲不吭地坐著,接著老人的叫嚷聲又一次劃破了平靜。

“說到戰鬥,”他若無其事地接起了十分鐘前的話茬,“有些事情我一直想弄明白,紮米亞。如果,真主願意讓我們找到那位該死的叛逆天使,我們也打敗了他,接下來你打算做什麽?”紮米亞猛然從葡萄酒的微醺中清醒過來。為什麽他這會兒要提這件事?聽上去,那位食屍鬼獵人已經對她將做出的回答了然於胸,並將無情地將其否定。

“不管是什麽人或是什麽東西造成了這一切,我都得把他殺死。大概我也會為此丟掉性命。事情本來就該這樣。部落的血債必須血償,而我願為此陪葬。”

飽飲美酒帶來的愉悅從老人的嗓音中消失了。“陪葬?你就這麽想去送死嗎,紮米亞?”

她站起來朝著老人怒吼。“我為什麽還要活著?我認識的人都死了!我的族人們都死了!我只祈禱我能活到為他們報仇雪恨的那一刻!”

博士盯著她,神色凝重。“記住,即使是命運也會有岔路。你父親看到了你神賜的天賦,即使你是女性,也選擇了你作為部落的守護者。他很了解《天堂之章》上說的‘每個人都有無數的命運,只是需要做出選擇’。”

博士漫不經心地撥弄著盤子上的一顆豌豆——這是唯一幸存下來的食物。“這樣不愉快的話題就此打住吧。我們得進行城裏人所謂的安眠活動了——你們巴達維人稱之為‘沙塵中的隨意補丁’。噢,抱歉姑娘,我只是在貧嘴。不過我們並不想因為你在丈夫或父親以外的男人房間裏過夜而受到侮辱。我相信我的鄰居——就是剛才送飯來的那一位會很樂意收留你過夜的。像你這樣的年輕姑娘——”

紮米亞吼著。“我不是小姑娘,博士!我爸爸已經任命我為部落的守護者,這就是我的身份。守護者只在需要的地方過夜。如果你好心,願意在樓梯口幫我鋪個床,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