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絲線(第5/10頁)

“它已經不可能被插回去了,”艾玲達伸手按在奈妮薇的手臂上,“她已經開始了,現在她必須要將它結束。你一定要照她說的去做,奈妮薇。”

奈妮薇的眉毛緊皺起來,“必須”是一個她很不喜歡聽到的詞,尤其當這個詞是針對她的時候,但奈妮薇不是傻瓜,所以,她瞪了一眼——伊蘭、通道、艾玲達,還有整個世界,然後伸開雙臂緊緊地抱住了伊蘭,幾乎讓伊蘭的肋骨都要斷掉了。

“聽我說,一定要小心,”奈妮薇對伊蘭耳語著,“如果你把自己殺死了,我發誓我會活剝了你的皮!”伊蘭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奈妮薇哼了一聲,雙手按住伊蘭的肩膀。“你知道我的意思,”她氣鼓鼓地說,“不要以為我做不出來,我會做到的!我會的。”然後她的聲音又變得溫柔了,“小心。”

奈妮薇花了一點時間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她眨眨眼,將自己的藍色騎馬手套拉緊,她的眼睛似乎有些濕潤,但這是不可能的,奈妮薇會讓其他人哭泣,而她自己不會哭泣。

“那麽,好吧,”她大聲說道,“亞萊絲,如果你還沒有讓所有人做好準備……”她轉過身,結果下面的話全都噎在了她的喉嚨裏。

所有人都已經上馬了,即使亞桑米亞爾也不例外。護法們聚集在兩儀師周圍,嵐和柏姬泰回來了,柏姬泰憂心忡忡地看著伊蘭。仆人們整理好了馱馬的隊伍。家人們焦急地等待著,除了女紅社之外,她們大多要徒步行進。一些本可以騎乘的馬都馱上了大袋的食物和行李。一些隨隊逃亡的人攜帶了超過亞萊絲允許量的物品(她們都不是家人),她們都將包裹背在自己的背上。那名有著一道疤痕、身材苗條的貴族被包裹壓得好像一根彎曲的釣竿,她瞪著每一個人,只是不敢去看亞萊絲。所有能導引的女人都在盯著那個通道。所有聽到過範迪恩說它會爆炸的人都盯著那根搖曳的絲線,仿佛那是一條紅奎蛇。

亞萊絲親自把奈妮薇的馬牽了過來。奈妮薇正了正藍色羽毛帽,踏上馬鐙,很快,她便催趕胯下圓胖的母馬向北方跑去。嵐騎著曼塔跟隨在她身旁,臉上沒有一點表情。為什麽奈妮薇會對亞萊絲這麽客氣?伊蘭不知道。奈妮薇還是個女孩的時候,就已經習慣於對比她年長的女性發號施令;而且現在奈妮薇是兩儀師,對於任何一名家人而言,兩儀師都是至高無上的。

當隊伍開始向遠處的山丘行進時,伊蘭看著艾玲達和柏姬泰。艾玲達將雙臂抱在胸前,一動不動地站著,一只手中還攥著那件以長發覆蓋身體的女性雕像法器。柏姬泰從伊蘭手中接過雌獅的韁繩,把雌獅和她與艾玲達的坐騎攏在一起,然後走到大約二十步遠的一塊石頭前,坐了下去。

“你們兩個也必須……”伊蘭看到艾玲達驚訝地挑起眼眉,不由得咳嗽了一下。讓艾玲達躲避危險絕對是對她的羞辱,而且根本不可能讓她躲避危險。“我希望你能和其他人一起走,”伊蘭對柏姬泰說,“帶上雌獅,艾玲達和我可以輪流騎她的閹馬。我想在上床前走一走。”

“如果你對待一個男人能像對這匹馬一半那麽好,”柏姬泰幹巴巴地說,“他一定會為你獻出生命。我想我要坐一會兒,今天騎馬的時間已經夠長了。我不會永遠都對你俯首帖耳,我們可以在那些兩儀師和護法面前玩玩這種小遊戲,以免你羞紅了臉,但我們私下就不必了。”盡管柏姬泰的話中充滿了嘲諷,但伊蘭只感覺到她對自己的關愛,不,那種感情比關愛還要強烈。伊蘭忽然覺得鼻子酸酸的,如果她死了,帶給柏姬泰的,一定是刻骨的痛苦——這是護法約縛造成的。但讓柏姬泰留下來的原因,是她們的友情。

“很高興能有你們做我的朋友。”伊蘭說。柏姬泰對她笑笑,仿佛她剛剛說了一句傻話。

但艾玲達的面頰立刻變得通紅,她拼命地盯著柏姬泰。睜大的雙眼中滿是狼狽慌張,仿佛正是因為這名護法的存在,她才會如此臉紅的。她急忙又將目光轉移到即將到達遠處第一個山丘的隊伍上,現在那些人大約已經走出去半裏遠了。“最好等到看不見她們的時候,”艾玲達說,“但你不能等太長時間。只要你開始解除編織,能流就會逐漸變得……滑溜……難以控制。在解除能流的時候,如果讓一根能流滑脫,那你對於整個編織就失去了控制,它會以它自我的方式衍變。但你又不能太過匆忙,每根絲線必須被抽離到盡量遠的地方。拆解的絲線愈多,其余的就愈容易看清。但你必須只拆解最容易看到的那一根。”她露出溫暖的微笑,伸手指用力按在伊蘭的面頰上:“你會做得很好,只要小心一些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