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座羊圈(第4/7頁)

一行三人已經到達了城門口,安諾拉跑在最前面。衛兵很快就豎起矛尖,放低了弓箭和十字弩。毫無疑問,安諾拉已經報出了自己的兩儀師身份。對於一位公開表露身份的兩儀師,敢於與之作對的人並不多。他們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跑進了城門。實際上,那些士兵似乎也希望他們快些過去,離開山丘上那些監視者的視野。有人在遠處的山頂上窺看著,佩林不需要嗅氣味就能感覺到,那些監視者讓士兵們感到非常不安——那些監視者們未必能認出被他們放進城的是一位兩儀師。

掉轉馬頭,佩林沿著山脊向北方營地走去,一直到貝薩的塔樓完全脫出了他們的視野,一行人才回到夯土的大路上。沿途分布著一些農場、茅草頂的房屋、長窄的畜欄、枯萎的牧草場、只剩下短茬的田地和高壘石墻的羊圈,但到處都看不見多少牲畜,人就更少了。偶爾能見到的幾個人,都放下手中的活計,警惕地看著這支隊伍,如同鵝看見狐狸。直到他們走過去很遠,才重新開始幹活。亞藍也一直在盯著沿途遇到的路人,有時候甚至會將手放在肩後的劍柄上,也許他在盼望著能遭遇一些不是農夫的人,盡管他還穿著綠色條紋的外衣,但他身上已經沒有一點匠民的痕跡了。伊達拉和奈瓦琳走在快步的旁邊,她們穿著長裙,卻仿佛散步一般輕松地跟隨著馬匹的步伐。森妮德騎在馬上,跟在智者後面。弗倫和特銳在森妮德身後,這名面頰蒼白的綠宗兩儀師在智者們身後,裝作在小心騎馬,但那兩名護法臉上的怒容顯而易見;護法經常比兩儀師自己更注重她們的尊嚴,而兩儀師的尊嚴絕不亞於任何一位女王。菲兒騎著燕子走在艾伊爾女人的另一邊,一語不發,似乎正在觀察沿途幹旱的情形。苗條又優雅的菲兒讓佩林總是覺得自己很笨重,她如同風一樣輕盈敏捷,佩林喜歡她這樣,但……空氣中出現了一陣波動,將菲兒的氣息和別人的攪合在一起。

佩林知道自己應該考慮的是雅蓮德和她可能做出的回答,更應該考慮先知和雅蓮德給出答復以後該如何找到他;但佩林就是沒辦法在自己的腦子裏給這些問題找到空間。

他本來以為當他選擇貝麗蘭的時候,菲兒會生氣,雖然蘭德派貝麗蘭來這裏本就是為了進行談判。菲兒知道佩林不想讓她身處險境,不想讓她遭遇任何危險,菲兒不喜歡佩林的這種想法,更甚於她不喜歡貝麗蘭。但菲兒的氣息一直仿佛夏日的清晨一樣柔和,至少在佩林想要道歉以前是這樣!是的,道歉有時候會化解她的怒火,但也有的時候只會讓她更生氣。而這一次,菲兒一開始並沒有生氣!

如果沒有貝麗蘭,他們兩個本來應該是親密無間的。但每次佩林向菲兒解釋,他沒有對那個女人的挑逗有任何響應的時候(其實他一直在躲著她!),菲兒只會冷冷地回他一句:“你當然沒有!”那種口氣就像是在說,只有他這種傻瓜才會提起這種事。但每次貝麗蘭對佩林微笑,或者是找到機會觸碰佩林的時候,菲兒依舊在生氣,在對佩林生氣!無論佩林多麽粗魯地將貝麗蘭摔開。只有光明知道,他已經受夠了貝麗蘭。但除了把貝麗蘭捆住以外,佩林不知道還能怎樣做才可以阻止她。佩林也曾經試著問菲兒,他哪裏做錯了,但菲兒只是輕飄飄地回他一句 “為什麽你以為你幹過什麽”,或者一句不算是輕飄飄的“你以為你幹了什麽”,或者一句刻板的“我不想談這個”。佩林做了錯事,但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但他一定做錯了什麽。沒有任何事比菲兒更重要,沒有!

“佩林領主?”

亞藍興奮的聲音打斷了佩林的沉思。“不要這樣叫我。”佩林一邊低聲說著,一邊朝亞藍所指的方向望過去。遠處又是一座荒廢的農場,火焰已經抹去了房屋和畜欄的頂棚,只有粗糙的石墻還立在遠處。一座荒廢的農場,但沒有被拋棄。憤怒的喊聲從那裏傳來,十幾名身穿粗布坎肩的家夥,正拿著長矛和幹草叉,想要沖進一座齊胸高的石砌羊圈裏。羊圈裏有幾個男人正在努力抵擋著他們,羊圈裏還有幾匹被嚇得來回奔躥的馬,還有三名騎在馬背上的女人。女人們並沒有空等在羊圈裏,一個女人正在向外扔石頭;另一個女人跑到石墻旁邊,揮出一根長木棍;第三個女人讓坐騎擡起後蹄,墻外的一名高個子男人被蹬倒在地上。但攻擊他們的人太多了,羊圈的防禦已經岌岌可危。

“我建議還是繞過去的好。”森妮德說。伊達拉和奈瓦琳將嚴厲的目光轉向她,但她並沒有閉嘴,而是匆忙地繼續說:“那些一定是先知的人,殺死他的人肯定是一個壞的開端,這些人成千上萬。如果你惹惱了先知,也許會死得很難看。只為了救下幾個人,難道值得冒這樣的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