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在冰上(第4/7頁)

向玉座猊下致敬的正確方式應該是讓仆人奔跑過來,呈上熱飲和用熱石塊保溫的熱毛巾;貴族們則要親手接過玉座猊下的韁繩,並送上亞朗姆節應有的亞朗姆之吻。那邊的人群中應該不缺乏仆人,但沒有人從大帳旁邊走過來。布倫下了馬,親手牽住戴夏的韁繩。在昨天為艾雯添換木炭的那名細瘦年輕人跑過來扶住了艾雯的馬鐙。他的鼻子上還是掛著鼻涕,不過,今天他穿上了一件稍有些肥大的大紅天鵝絨外衣,披上了一條亮藍色的鬥篷。這讓他比站在對面的那些貴族還要光彩耀人。那些貴族大多只穿著厚實的羊毛衣服,沒有什麽配飾,幾乎看不到任何絲綢和緞帶。下起大雪的時候,他們肯定已經在行軍途中了,那時他們只能在匆忙中找出一些合身的寒衣。不過實際上,今天這名年輕人的穿著幾乎要比匠民還要花俏。

遮陽大帳的地面上已經鋪好了地毯,四周點起了火盆。不過冷風把熱量和煙氣都吹走了。遮陽帳裏面相對著擺了兩排椅子,每一排八把,他們沒有想到會有這麽多兩儀師。一些貴族交換著驚惶的眼神,他們的一些仆人則絞著雙手,不知道該做些什麽。他們其實不必如此。

這些椅子的形狀不盡相同,不過至少在尺寸上沒有太大差別,而且鍍金、雕花和破損的程度也都差不多。那名細瘦的年輕人和許多其他仆人跑進大帳,在貴族們緊皺雙眉的注視中,甚至沒有說一句話,就將那些為兩儀師準備的椅子挪到雪地裏,之後又跑回來,幫助這邊的仆人卸下馱馬上的擔子。這過程中始終都沒有人說一句話。

很快,艾雯和全體評議會的座位都安排好了。這些都只是簡單的凳子,但全都被打磨得閃閃發亮。每張凳子都用一個大箱子墊高,箱子上覆蓋了與座位主人所屬宗派顏色相符的布。座位一直排列到遮陽帳的兩端。艾雯的座位在所有座位的最前面,她的箱子上覆蓋著七色布匹,就如同她的聖巾一樣。為了準備這些,兩儀師營地裏昨天足足亂了一夜,先是要找到足夠的蜂蠟打磨這些凳子,然後又要找到顏色合適的上等布匹。

當艾雯和宗派守護者們就座的時候,她們比那些坐椅子的貴族要高了一尺有余。艾雯曾經對這種安排有所疑慮,但對方的冷漠反倒讓她安下了心。即使是最窮困的鄉下農夫也會在亞朗姆節給經過門口的流浪者一杯水、一個吻。她們不是來這裏求告的乞丐,她們不是普通人,她們是兩儀師。

護法們站在他們的兩儀師身後。史汪和雪瑞安隨侍在艾雯身旁。姊妹們傲慢地卸下鬥篷,收起手套,以強調寒冷對她們莫可奈何,而那些貴族只能將鬥篷緊緊地裹在身上。在外面,塔瓦隆之火飄揚在凜冽的寒風中。只有哈麗瑪坐在黛蘭娜的凳子旁邊,用灰色布覆蓋的箱子邊線,似乎與兩儀師的陣勢不大切合,但她一雙綠色的大眼睛瞪著那些安多人和莫蘭迪人,充滿了挑戰的意味,絲毫沒有減弱兩儀師的威儀。

當艾雯坐到最前面的位置上時,那些貴族中有幾個人睜大了眼睛,但也只是很少幾個而已,沒有人真正顯出吃驚的神情。大概他們已經聽說過少女玉座的事情了,艾雯冷冷地想,好吧,還曾經有過比我更年輕的女王呢,在安多和莫蘭迪也不例外。她平靜地點點頭,雪瑞安指了一下那排椅子。無論是誰先到、誰搭起的這座遮陽棚,召開會議的主人,掌握局勢的人,是毋庸置疑的。

當然,那些貴族絕對不會立刻就遵從,他們先是陷入了一片沉默。每一名貴族都在猶豫著,尋找著辦法,想要讓自己獲得和兩儀師平等的態勢,當他們意識到這已經不可能的時候,不止一個人的臉上露出難看的神色。最後,他們之中的八個人面色陰沉地坐進椅子裏,四個男人和四個女人,全都惱怒地整理著鬥篷和裙子。那些低階貴族站在椅子後面。很顯然,安多人和莫蘭迪人之間並沒有多少好感;而那些莫蘭迪人,無論男女,在同胞之間也用力推擠、低聲爭吵,只想爭一個靠前的位置,就像對待他們的“北方盟友”一樣。兩儀師同樣收到許多陰沉的目光,還有幾個人狠狠地瞪著布倫。布倫這時將頭盔夾在手臂下面,站在兩儀師側旁,他的名望在這兩個國家都很高,即使是那些一心希望他死掉的人往往也不得不尊敬他,至少在他開始率領兩儀師的軍隊之前是這樣的。布倫對那些兇狠的目光視而不見,就如同他對待宗派守護者們的利舌一樣。

還有一個人沒有加入任何一方。那個人皮膚白皙,比艾雯高不過一個拳頭,他穿著黑色的外衣和胸甲,剃光了前額,在他的左臂上系著一條紅色的長飄帶。他的深灰色鬥篷在胸口的部位有一只紅色的大手印——塔曼尼站在布倫對面,靠在遮陽帳的一根立柱上,神情傲慢而隨意,沒有流露出半點心中的想法。艾雯很希望自己能知道塔曼尼在這裏幹什麽,他在兩儀師隊伍到達之前都說了什麽。不管怎樣,艾雯決定必須和他談一談,當然,不能在這個有一百只耳朵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