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在冰上(第2/7頁)

也許因為沒有護法,宗派守護者黛蘭娜讓哈麗瑪騎著一匹模樣精壯的白色母馬,走在她身邊。她們兩個人幾乎是並轡而行。有時候,黛蘭娜會傾過身子和哈麗瑪說幾句話,但哈麗瑪顯然是太興奮了,並沒有注意聽黛蘭娜在說些什麽。理論上,哈麗瑪是黛蘭娜的秘書,但所有人都相信,這位莊嚴的白發兩儀師對於這名熱情的黑發鄉下女子的關系更像是慈愛,或者是友誼。艾雯曾經見過哈麗瑪的手,那上面有著小孩子剛剛學寫字的時候才會有的那種壓痕。今天,哈麗瑪穿得像兩儀師一樣華貴,身上的寶石一點也不比黛蘭娜少。那一定都是黛蘭娜給她的。每當一陣風吹開她的天鵝絨鬥篷時,都會裸露出面積大得令人吃驚的胸部。她也總是笑著將鬥篷再攏好,卻絕不承認她比兩儀師感到更寒冷。

這一次,艾雯很高興那些宗派守護者送了她那麽多漂亮衣服,讓她能夠在穿著上有壓倒性優勢。她的藍綠色絲衣上裝飾著白色緞帶和許多珍珠,珍珠綴飾甚至一直延伸到她的手套上。在挑選衣服的最後時刻,她選中了羅曼妲送給她的一件白貂皮鑲邊鬥篷,和蕾蘭送給她的翡翠、白貓眼石耳墜和項鏈。她用來裝飾頭發的月長石是姜雅送她的。今天玉座必須足夠輝煌燦爛。

就連史汪今天也穿得仿佛是要參加舞會一樣,她披著裝飾奶油色緞帶的藍色天鵝絨鬥篷,脖子上掛著用珍珠串成的飾帶,頭發上系著更多緞帶。

羅曼妲和蕾蘭率領著宗派守護者,緊緊跟在持旗士兵身後,以至於那名士兵不時會緊張地回頭瞥一眼,催促坐騎向前一點。艾雯拼命克制自己,一路上只回了一兩次頭,但她能感覺到那些目光就射在她的肩胛骨之間。她們全都認為艾雯只是一件被緊緊系住的包袱,但她們全都在猜測,那根繩頭握在誰的手裏。哦,光明啊,一定不能出錯,現在一定不能。

除了兩儀師的隊伍以外,白雪皚皚的大地上看不到任何其他的動靜。一只鷹伸展雙翼,在冰冷的藍天上盤旋了一陣,又向東飛去。艾雯有兩次看見黑色尾巴的狐狸在遠處奔跑,它們的皮毛還是夏季的。有一次,一頭叉角高聳的大鹿在遠處的樹林中晃了一下,又不見了。一只野兔從貝拉的蹄下跳出來,幾下就沒了蹤影,卻把那匹長毛母馬驚得昂起了頭。史汪驚呼一聲,抓住韁繩,她似乎以為貝拉要沖出去一樣,當然,貝拉只是責備般地打了個響鼻,就繼續不緊不慢地走了下去。艾雯高大的花斑閹馬卻接連倒退了兩步,雖然那只野兔根本沒有靠近它。

史汪低聲嘟囔了幾句,她用了不少時間才理順貝拉的韁繩。她一騎到馬背上,脾氣就會變得很糟糕,如果有可能,她在行軍的時候總是會待在馬車上。不過今天她的脾氣真是糟糕得厲害,當然,原因很清楚,看看她瞥向布倫爵士的火烈目光就明白了。

即使布倫注意到史汪的眼神,他也沒有任何表示。他是唯一沒有更換華服的人,看上去,他和平時沒有什麽區別,樸素,稍顯風霜;一塊經歷過暴風雨的石頭,還能輕易承受更多的暴風雨。不知為什麽,艾雯很高興他沒有聽從宗派守護者們的吩咐,穿上光鮮筆挺的衣服。她們確實需要給對方留下一個印象,但艾雯覺得布倫現在的樣子已經棒極了。

“這是一個騎馬的好天氣,”過了一會兒,雪瑞安說道,“沒有任何事比在雪中騎馬更能讓頭腦清醒。”她的聲音很低,然後看了一眼仍然在小聲嘀咕的史汪,微微一笑。

史汪什麽都沒有說——在這麽多雙眼睛前面,她也沒辦法說什麽話,但她狠狠地瞪了雪瑞安一眼,仿佛是在說,過後一定會去找她理論。那名火色頭發的女人突然轉過頭,有一點瑟縮的樣子,她的斑點灰母馬展翼跳起一步,雪瑞安過於用力地將它按了下去。她對於任命她為初階生師尊的那個人從沒有表示過什麽感激之意,而且,像大多數處於這個位置上的人一樣,她有許多理由責備史汪。這是雪瑞安向她發誓以後,艾雯在她身上找到的唯一缺陷,而雪瑞安則否認這一點。作為撰史者,她不應該像其他發過誓的姊妹那樣從史汪那裏接受命令。但艾雯立刻就明白了雪瑞安的真實用意。這不是雪瑞安第一次想要設下魚鉤了。史汪堅持要由她自己來對付雪瑞安,現在她的自尊已經太過脆弱,所以艾雯不能拒絕她這個要求,除非事情已經脫離了控制。艾雯只希望能有辦法讓行進的速度更快一些。史汪又開始喃喃自語了,雪瑞安顯然想要找一些不會引起爭吵的話題來說。所有這些人都在一邊嘀咕著,一邊偷瞥著艾雯,像是她們想從她身上找到自己的出路一樣。過了一會兒,就連布倫那種冷靜泰然的樣子也讓艾雯感到厭倦。艾雯發現自己正在想一些說出來可能會讓布倫心神不寧的事情。不幸的是——或者,也許要說,幸運的是——艾雯完全想不起任何能產生這種作用的事情。但如果她還要再這樣等下去,她覺得自己也許會失去所有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