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聚集的雲團

在一陣陣連綿不絕的小雨中,蘭德的小型軍隊組成一支支縱隊,排列在奈瑪瑞林群峰對面的低矮山丘上。在陰雨天中,那些高聳的黑色山峰仿佛遮住了西邊的天空。進行穿行的時候並不需要面對你要去的方向,但蘭德總認為不這樣的話就很別扭。盡管還下著雨,迅速變薄的灰色雲層已經露出了幾道耀目的陽光;當然,那或者也只是因為在長期的陰霾之後,任何陽光看起來都很耀眼罷了。

領頭的四支隊伍是巴歇爾的沙戴亞人,這些雙腿有些向外彎的士兵並沒有穿戴盔甲,而是只穿著短外衣,耐心地站在他們的坐騎旁邊。他們頭頂上方是由矛鋒組成的一小片閃光的雲。隨後五支隊伍是穿藍色外衣、胸口繡有龍紋的真龍軍團,指揮他們的是賈克·馬森德。馬森德的行動總是迅速得令人吃驚,但現在,他還保持著絕對的安靜,雙腿叉開立定在地上,雙手背在身後。真龍軍團身後的巖之守衛者和同袍軍也就位了,只是都抱怨著要排在步兵後面,而貴族和他們的扈從卻雜亂無章,仿佛完全不知道該去哪裏。路面被馬蹄和靴子踩成一灘灘爛泥,又被車輪壓出一道道深溝,喊喝和叫罵聲愈來愈響了。想要讓六千個全身濕透,而且愈來愈濕的人站好隊列很需要一些時間,何況這些人還要裝配好供給車輛,為許多馬匹備鞍。蘭德穿上了他最好的衣服,所以只要隨便一瞥,就能從人群裏把他認出來。他用少許至上力將真龍令牌打磨了一番,現在那支槍尖如同鏡子面一般閃閃發亮。劍之王冠也被用同樣的方法處理過,讓它從遠處看上去仿佛一顆閃亮的金星。鍍金的龍形腰帶扣和藍色絲綢外衣上的金線刺繡,無一不熠熠生輝。有那麽一會兒功夫,蘭德甚至有些後悔丟下了那副嵌滿寶石的劍柄和劍鞘。現在這副黑色野豬皮的劍柄和劍鞘很耐用,但任何士兵都會有這樣的武器。應該讓人們知道他是誰,讓霄辰人知道是誰要來摧毀他們。

蘭德騎著泰戴沙,立在一片平坦的開闊地上,不耐煩地看著那些貴族在山丘間來回奔走。在不遠處,葛德芬和羅查德也騎在馬背上,他們帶來的人在他們背後排列成一個精確的正方形。第一排是獻心士,後面是士兵,他們的樣子就像是要參加一場閱兵禮。這些人之中有半數已經生出灰發或者至少不再年輕了,像霍普維和毛爾那樣年輕的只有幾個人,但他們之中的每一個人都有能力打開通道。這是蘭德向馬瑞姆·泰姆要人的時候確定的條件。

弗林、達西瓦、艾德利、毛爾、霍普維和那瑞瑪以隨意的樣子站在蘭德身後。隨後還有兩名腰杆筆直的騎兵旗手,一名提爾人和一名凱瑞安人,他們的胸甲、頭盔,甚至是鋼制手套都經過仔細打磨,直到閃閃發光。猩紅色的光明之旗和白色的龍旗垂掛在旗杆頂端。蘭德在帳篷裏就已經抓住了至上力,這樣他那個虛弱的瞬間就不會被別人看到了。零星的雨絲在距離他的身體和坐騎一寸的時候就向一旁歪去。陽極力中的汙染今天顯得特別沉重,一股厚膩的油脂擠入他的毛孔,深深地汙染了他的骨骼、他的靈魂。蘭德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這種惡劣,但今天,他只覺得一陣陣令人作嘔的厭惡,比陽極力本身那種冰凍的烈火和熔融的嚴寒更加強烈。現在他一直盡可能頻繁地握持真源,適應這種惡劣的感覺,以避免在抓住它的時候發生新的不適。如果他讓不適症狀幹擾了他對陽極力的抗爭,其結果可能是致命的。也許這種惡心的感覺和他導引時的暈眩是緊密相關的。光明啊,他還不能瘋,還不能死,現在還不能,還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蘭德用左腿壓了一下泰戴沙的肋側,感覺到馬鐙皮帶和紅色鞍布之間的那個包裹。每次他這樣做的時候,都會有某種東西從虛空以外滑過,是期待,也許還有一點恐懼。這匹訓練優秀的閹馬感覺到主人的動作,便向左轉過身,蘭德不得不拉緊韁繩將它拉回來。那些貴族什麽時候能找好位置?蘭德在焦躁中咬緊了牙。

他還記得自己小時候,人們看見雨滴伴隨著陽光落下,就會笑著說這是暗帝在鞭打色墨海格了。只是有一些人笑得很不安,皮包骨的老森布總是叫喊著,色墨海格會對笑話她的人發怒,而他則會把自己的怒氣發泄在所有不知道尊敬老人的小孩子身上。這讓蘭德小時候經常會看見老森布就立刻逃開。他希望色墨海格現在會來找他,就在這個時刻,他一定能讓色墨海格哭泣的。

沒有什麽能讓色墨海格哭泣,路斯·瑟林嘟囔著,她只會將眼淚給其他人,她自己沒有眼淚。

蘭德輕聲笑了笑。如果色墨海格今天來,他會讓她哭泣的,色墨海格和其他所有棄光魔使,如果今天他們來的話。不過,他最有信心的是讓霄辰人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