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伯百利的月光

“哈德卡索小姐,我是最不情願打攪你的——呃——私人樂趣的。可是說真的……”副總監這樣說。這時離早餐還有幾個小時,這位老紳士衣冠楚楚,還沒有刮臉。即便他整夜沒睡也不足為奇,可奇怪的是,他把火爐也熄了。他和“仙女”站在書房裏冰冷漆黑的爐邊。

“她跑不遠的,”“仙女”哈德卡索說,“我們總會把她找出來的。試試總沒有壞處,如果我問出來她去過哪裏——只要能多幾分鐘,我應該能問出來——那裏可能就是敵人的總部。我們可以把他們全夥一網打盡。”

“現在可不是時候說……”威瑟剛開口,就被她打斷了。

“我們沒什麽時間可浪費了。你知道。你告訴我弗洛斯特已經在抱怨那女人的心事越來越難讀了,根據你自己的超自然心理學理論,不管你那該死的術語怎麽說,這就意味著她正在受敵人那邊的影響。這還是你親口告訴我的!要是我還沒來得及把她本人關在這裏,你就沒法再讀她的心理了,那我們怎麽辦?”

威瑟說:“當然,我總是非常樂意,並且——呃——也很有興趣聽你表達你自己的觀點,並且從不會否認這些觀點很有價值(當然,哪怕不是面面俱到,至少也在某些方面是如此)。盡管如此,對於有些事宜,你——呃——你的專業經驗自然不能讓你無所不知……這個階段逮捕她是不合適的。我擔心,頭會認為你越權了。你僭越了你的職權範圍,哈德卡索小姐。我不是說我一定贊同他的意見。但我們肯定都同意,這種未經許可的行動是——”

“哦,算了吧,威瑟!”“仙女”說,一屁股坐在桌子上,“你在斯蒂爾和斯通這號人身上玩這類把戲吧。我可太清楚了。在我身上玩這套巧舌如簧的把戲一點屁用都沒有。那是個絕好的機會,正好碰到那個姑娘。要是我錯過了這個機會,你就會說我缺乏主動;現在我做了,你又說我越權。你嚇不倒我。如果國研院失敗了,我們也全完了;與此同時我倒想看看,沒有我你能幹得怎麽樣。我們總得抓住那個姑娘,不是嗎?”

“但不是逮捕她。我們一向都反對有關暴力的任何事。如果光是逮捕她就能確保——呃——斯塔多克太太沒有二心,精誠合作,那我們為什麽還要請她丈夫來此,自取其辱呢?即便假設你逮捕她的行動無可厚非(這假設當然不過是出於討論之便),我擔心你之後的所作所為也頗可非議。”

“我怎麽知道那輛破車會壞?對不對?”

“我覺得,你無法讓頭相信,壞事全怪那輛車。只要那女人生出一點點反抗之意,我本人認為,不能指望你用的方式就會成功了。正如你所知,我從來都對一切並不完全人道的做法深感悲痛;但這與我的這個立場並不相悖:如果不得不采用更激烈的權益手段,那就要做得不留余地。適可而止的痛苦,那種任何普通人所能忍耐的痛苦,總是錯誤的。這對犯人並非真正的慈悲。我們置於你麾下的,更為科學的,並且,我得說,更文明的強制審查措施,可能是成功的。我不是在正式地說話,也無論如何不會試著去估計我們的頭對此有何反應。可如果我沒有提醒你,那就是我失職了:各部門已經對你提出了申訴(當然了,沒有備案),說你在執行懲戒性和拯救性任務時,放縱某種——呃——情感刺激,使你分心,不能集中於政策的要求。”

“你找不到有誰能做好我的工作,除非把他們踢出去。“仙女”慍怒地說。

副總監看了看表。

“不管怎麽說,”“仙女”說,“為什麽頭現在想見我?我走了該死的整個晚上。應該讓我洗個澡,吃點早飯。”

“哈德卡索小姐,責任之路,”威瑟說,“永遠不可能是一條坦途。你不會忘記,我們時時強調準時這一點的重要性吧?”

哈德卡索小姐站起身來,雙手揉臉。“好吧,我進去前一定要喝點酒。”她說。威瑟伸出手來表示反對。

“得了吧,威瑟,我一定要喝點。”哈德卡索小姐說。

“你難道不認為頭會聞出你的酒味嗎?”威瑟說。

“無論如何,不喝酒我就不進去。”她說。

老人家打開了壁櫥,拿威士忌給她喝。然後兩人離開了書房,走了很長的路,路就在房子的另一邊,通向輸血辦公室。正當淩晨,一片漆黑,他們用哈德卡索小姐的電筒來引路——穿過了鋪著地毯、掛著圖畫的走廊,走上了素樸的走廊,只有瀝青地面和刷了墻粉的墻壁,然後來到一扇門前,要開鎖進門,然後又穿過一扇門。哈德卡索小姐的靴子響了一路,而穿拖鞋的副總監則悄無聲息。最後他們來到一處,燈開著,有動物和化學藥品混合的氣味,在門前,他們通過通話筒說了幾句,門就開了,身穿白大衣的費羅斯特拉多在門廊裏迎接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