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10頁)

“你們這些人總是這麽說。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水牛人頓了頓。一只蒼蠅停在他毛茸茸的額頭上,他揮手轟走蒼蠅。“問。”

“這一切都是真的嗎?那夥人真的都是神嗎?這簡直太⋯⋯”他停下來,半晌才吐出一句話:“這不太可能。”這不是他想說的話,但除此之外,他無法找到更確切的表達方式。

“什麽是神?”水牛人問。

“我不知道。”影子老實回答。

一陣敲打聲傳來,單調,持續不懈。影子等著水牛人開口,解釋到底什麽是神,解釋他的生活所陷入的這個混亂不堪的噩夢。他感覺很冷,火焰熄滅不再燃燒。

噠、噠、噠。

影子睜開眼睛,頭暈眼花地坐了起來。他快要凍僵了,車窗外的天空呈現出深沉的亮紫色,顯然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噠、噠。有人在說話。“嗨,先生。”影子轉過頭,看到有人站在車子外面。昏暗的天空背景下,看得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影子伸手把車窗搖下幾英寸,發出一陣剛睡醒的哼哼聲,然後才開口打招呼。“嗨,你好。”

“你沒事吧?你病了嗎?你喝醉了?”聲音很尖,可能是女人或者小孩。

“我沒事。”影子回答說,“等一下。”他打開車門走出來,伸展一下腰身,順便活動活動酸痛的四肢和脖子,然後他摩擦雙手,加速血液循環,讓手暖和起來。

“喔啊,你個兒可真高大。”

“大家都這麽說。”影子說,“你是誰?”

“我叫薩姆。”那個聲音說。

“是男孩還是女孩的薩姆?”

“女孩薩姆。我原來的名字叫薩米,我總喜歡在‘米’字上畫一個笑臉,可後來我徹底厭惡那個名字了,因為所有人似乎都叫這個名字。於是我就不再用那個名字了。”

“好了,女孩薩姆,到那邊去,看著路。”

“為什麽?你是變態殺手還是什麽?”

“都不是。”影子說,“只是我現在要方便一下。我希望能有一點點隱私空間。”

“哦,好的,沒問題,我明白了。我和你一樣,哪怕衛生間隔壁的格子位裏有人,我都尿不出來,這叫膀胱羞澀綜合征。”

“一邊去,拜托。”

她走到車子的另一頭邊,轉頭避開。影子向路邊的荒地裏多走了幾步,解開牛仔褲拉鏈,沖著一根柵欄柱撒了長長的一泡尿。他回到車旁,黃昏的最後一絲光線也消失了,夜幕已經降臨。

“你還在啊?”他問。

“在啊。”她說,“你的膀胱肯定和艾裏可湖一樣大,在你方才撒尿的這段漫長時間裏,國王都換了幾代了。我一直在旁邊聽著呢。”

“多謝誇獎。你想幹什麽?”

“哦,想看看你是否一切正常。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死了,或者發生什麽狀況的話,我可以打電話報警。但車窗上蒙著呼吸的霧氣,所以我想,也許你還活著。”

“你住在附近?”

“不是。我從麥迪遜市一路搭便車過來的。”

“那可不太安全。”

“我每年至少搭五次便車,已經這麽幹了三年了。現在還好好活著。你要去什麽地方?”

“我要到開羅,很遠。”

“太好了,”她說,“我正好順路經過艾爾帕索。和姨媽在那裏過聖誕節。”

“我不可能送你到艾爾帕索。”影子說。

“不是得克薩斯州的艾爾帕索,是另外一個同名的城市,在伊利諾伊州。這裏往南只要幾小時車程。你知道自己現在在什麽地方嗎?”

“不知道,”影子說,“完全沒有概念。在52號公路上的某處?”

“下一個鎮子是秘魯,”薩姆告訴他,“不是叫秘魯的那個國家,而是在伊利諾伊州的秘魯。讓我聞聞你身上的味道。彎下腰來。”影子只好彎下腰,女孩仔細聞了聞他臉上的味道。“好了,我沒有聞到酒味,你可以開車。我們出發吧。”

“為什麽你覺得我會讓你搭便車?”

“因為我是身處困境的可憐小姑娘,”她說,“而你是一位騎士。你的車真夠臟的。你知道有人在你後車窗上寫了‘洗我’兩個字嗎?”影子鉆進車內,打開副駕那邊的車門。一般的車打開前門時,指示燈會亮,但這輛車沒有。

“不知道,”他說,“我沒看見。”

她爬進車內。“是我幹的,”她坦白說,“我寫上去的。那時候天色還亮,可以看見。”

影子發動引擎,打開車燈,重新開回到公路上。“向左。”薩姆提示說。影子將車向左轉,然後沿著公路開下去。幾分鐘後,暖氣才開始工作,很快,幸福的溫暖充滿整個車廂。

“你還什麽都沒有說呢。”薩姆說,“隨便說點什麽吧。”

“你是人類嗎?”影子問,“善良誠實,父母所生,活生生會呼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