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我的安塞爾(第4/10頁)

“那些錢真的是偽鈔?”影子問。

“當然不是啦!全是嶄新的鈔票,剛剛從銀行裏取出來的,只是在其中幾張上面加了一個手指印和一點綠色墨水痕跡,讓它們看上去真假難辨,更好玩一點。”

影子喝了一口咖啡,味道簡直比監獄裏的還要差。“這麽說,警察顯然也不是真警察。那項鏈呢?”

“絕對是貨真價實的項鏈。”星期三說。他旋開鹽瓶塞子,把一點鹽倒在桌上。“不過,珠寶商得到了一張警方收據,保證說一旦索皮被送進監獄,他就可以拿回他的項鏈。警察誇贊他是好市民,他也為此感到很自豪,甚至已經開始考慮在第二天晚上的老友聚會上,把這個故事講給大家聽。而此時,警察押著假扮成主教的家夥大步走出去,衣服一側的口袋裏放著一千二百美元,另一側的口袋裏放著價值一千二百美元的項鏈。他們朝著警察局的方向走去,在那之後,再也沒有人看到他們兩人的蹤影。”

女服務生回來清理桌面。“告訴我,親愛的,”星期三對她說,“你結婚了嗎?”

她搖搖頭。

“像你這麽可愛迷人的年輕女士,居然還沒有被人搶到手!真太令人吃驚了。”他用手指尖在鹽上胡亂畫著,畫出短粗的方塊形字母,看上去仿佛是北歐的古文字。女服務生溫馴地站在他身邊。影子覺得她不像小羊羔,更像被十八輪重型卡車的探照燈照得嚇呆的小兔子,因為恐懼和猶豫而無法動彈。

星期三突然壓低嗓門,坐在桌子對面的影子幾乎都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什麽。“你幾點下班?”

“九點。”她緊張地咽了下口水,“最晚九點半。”

“附近最好的旅館是哪家?”

“六號旅館,”她回答說,“而且房租也不很貴。”

星期三用指尖飛快地碰碰她的手背,在她皮膚上留下少許鹽粒。她沒有試圖把鹽抹掉。“對我們兩個來說,”他的聲音已經低得幾不可聞了,“那將是一個快樂的殿堂。”

女服務生看著他,猶豫地咬了咬薄薄的嘴唇,然後點點頭,又逃回到廚房去。

“哦,算了吧,”影子說,“她看上去還不到合法年齡呢。”

“只要能得到我想要的,我從來不考慮什麽合法不合法。”星期三說,“有時候,長夜慢慢,寒冷徹骨。我需要她,不是要玩弄她,而是用她來喚醒我溫暖我。有一個讓老頭子的血暖和起來的簡單藥方,就連大衛王[27]都知道這個秘密:找個處女,早晨喚我起床。”

影子有些好奇,想知道那天晚上在鷹角鎮值夜班的女孩是不是也是處女。“難道你從不擔心染上什麽病嗎?”他問,“如果她懷孕了怎麽辦?如果她有個可怕的哥哥怎麽辦?”

“不,”星期三說,“我從來不用擔心疾病。我不會得病。像我這樣的人可以避開衰老與疾病。但不幸的是,大多數像我這樣的人都是打空彈的,所以我們沒有多少生育混血後代的機會。在過去,我還會留下一些後代,現在卻不太可能了。所以這方面也不用擔心。很多女孩都有兄長父親,有些甚至還有丈夫,這也不成問題。一百次裏有九十九次,我都可以在他們發現之前安全離開。”

“所以,我們今晚留在這裏過夜?”

星期三抓了抓下巴。“我留在六號旅館。”他說著,伸手進外套口袋,掏出一把黃銅色的門鑰匙,上面還附帶著一張寫有地址的卡片:北山路502號,3號公寓。“而你呢,這間公寓正等著你去住,在距離這裏挺遠的另一個城市。”星期三閉上眼睛休息片刻,然後睜開眼睛,灰色眼眸精光閃爍,兩眼微微顯得有些不協調。他接著說:“灰狗長途巴士二十分鐘後到這個鎮子,停靠在加油站。這是你的車票。”他掏出一張折疊的巴士票,從桌面上推過來。影子拿起票看了一眼。

“誰是邁克・安塞爾?”他忍不住問。票面上寫著的正是那個名字。

“就是你!聖誕快樂。”

“還有,哪裏是湖畔鎮?”

“你下個月要居住的幸福的家。最後一件事,因為好事要成三⋯⋯”他從口袋裏取出一個綁著絲帶的小禮物盒,把它從桌面上推過來。盒子停在番茄醬瓶子旁(瓶口沾著一塊幹涸的番茄醬的黑色汙漬)。影子沒碰那個盒子。

“喂,怎麽啦?”

影子很不情願地撕開紅色包裝紙,發現裏面是一個淺黃褐色的小牛皮錢夾,被人用過,磨得有些發亮。錢夾裏面有一張駕駛證,上面貼著影子的照片,名字卻是邁克・安塞爾,住址是密爾沃基市[28]。錢夾裏還有一張署名為M.安塞爾的萬事達信用卡,另外還有二十張五十美元面額的鈔票。影子合上錢夾,放進衣服內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