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埃莉斯·德·拉·塞爾的日記(第3/57頁)

“我收到了一封來自凡爾賽宮的信件,”她說,“你父親要派一位使者來處理你的事。”

當時的我凝視著窗外,目光越過王家學校的圍墻,看向我渴望的外界。但聽到那句話以後,我轉過頭,看向列文女士那張皺巴巴的臉,還有眼鏡後面仿佛石頭的雙眼。“使者?”

“是的,而且從信的內容來看,這位使者的任務是好好教訓你一頓,讓你懂點道理。”

我暗自思索起來。使者?我父親派來了使者。他甚至沒有親自前來。或許他打算和我斷絕關系,我這麽想著,突然害怕起來。父親是這世界上我真正愛著和信賴著的三個人之一,可他卻要把我拒之門外。我錯了。比這兒更糟的地方還是存在的。

列文夫人洋洋得意地說:“是的。看起來你父親太過繁忙,沒時間親自處理這件事。他只能派來代表他的使者。埃莉斯,也許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重要。”

我盯著女校長,在那個瞬間,我想象著自己跳過那張書桌,讓她再也笑不出來。但我的腦海裏已經開始醞釀其他計劃了。

“那位使者希望單獨和你見面。”她說。我們都明白這個事實的意義。這代表我會接受懲罰。身體上。

“我猜你會在門外偷聽吧。”

她抿住嘴唇。那雙石頭般的眼睛閃現精光。“我很樂意看到你為無禮付出代價的那一刻,德·拉·塞爾小姐,這點我可以保證。”

1788年1月21日

使者預計到達的那一天終於來了。在他到達前的那一周,我沒惹任何麻煩。按照其他女孩的說法,我比平時安靜多了。有些人甚至問我“過去的埃莉斯”什麽時候回來,更多的人認為我終於學會順從了。走著瞧吧。

我真正的目的是做好準備,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身體上。那使者肯定以為我會乖乖聽話。他肯定以為我只是個嚇壞了的小丫頭,害怕被學校開除,因此樂意接受其他懲罰。他肯定以為自己會看到眼淚和悔悟。他會失望的。

我被叫到了辦公室,然後聽話地等在外面。我用雙手攥住自己的手提包,裏面放著我從宿舍大門上“借來”的那塊馬蹄鐵。它從未帶給過我任何好運。現在它有表現的機會了。

我站在辦公室的門廊那裏,聽到了兩個人的聲音:列文女士用她諂媚而討好的語氣歡迎著父親的使者,對他說“罪人正在我的辦公室等待懲戒呢,先生。”然後是那個使者咆哮般的低沉嗓音:“謝謝您,女士。”

我認出了那個聲音,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就在我以手掩口的時候,門開了,韋瑟羅爾先生走了進來。

他在身後關上了門,而我縱身朝他撲去,讓他吃了一驚。還沒等他來得及阻止,我就抽泣起來。我在他的胸口哭泣,肩膀起伏不止,而且說實話——我這輩子從沒像現在這麽高興過。

我在他的懷裏又待了一會兒,一邊無聲地啜泣,直到恢復自控為止。接著他抽身退開,按住我的雙肩,凝視著我的眼睛。接著他把一根手指舉在嘴唇前,解開外套的紐扣,掛在門後的鉤子上,用它遮住了鑰匙孔。

他回過頭去,大聲說道。“你是該好好哭一場,小姐,因為你父親對你太生氣了,不願親自來處理這件事。他太過憤怒,於是要求我,你的家庭教師——”他眨了眨眼,“——來代表他懲罰你。不過首先,你必須給他寫一封低聲下氣的道歉信。等你寫完以後,我再執行對你的懲罰,而且這會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嚴厲懲罰。”

他帶著我來到辦公室角落的一張書桌前,我拿出信紙、鵝毛筆和鋼筆,以防列文夫人找個借口進門來。然後他拉過一張椅子,把手肘放在書桌上,和我小聲地交談起來。

“見到你真讓我高興。”我告訴他。

他輕聲笑了起來。“我得說我並不吃驚。你肯定以為會有個兇神惡煞的家夥來狠狠教訓你一頓吧。”

“事實上,”我說著,打開我的手提包,露出裏面的馬蹄鐵,“是反過來才對。”

他皺起了眉頭。這可不是我預料中的反應。“埃莉斯,然後呢?”他生氣地說著,同時用食指戳著桌子以示強調。“你會被王家學校開除。你的學業會擱置。你的入團儀式會推遲。你繼任大團長的那一天也會延後。這條路究竟能帶給你什麽好處?”

“我真的不在乎。”我說。

“你不在乎?你不在乎你父親了嗎?”

“我在乎我父親,見鬼,這點你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