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回 小乘樓一仆謁故主 、大庵十僧助法筵

單表姥雪與四郎於四月十一日黃昏帶領一個隨從,與照文等一同離開稻村,從附近的碼頭上船,由水路去往下總的市川。當夜忽然起了狂風巨浪,船逆風行駛幾次被吹回,在十二日拂曉好歹才到了上總的木更津,在那裏暫且靠岸等待順風,可是那一天的風浪還很大,不得渡海。他心裏十分焦急,想從陸路走,但是船夫們勸他說:“等風停了還是乘船去順當。倘若急於動身,就如同不走弓弦走弓背一樣,要多耗費五六天時間,還是再稍等等吧。”與四郎聽他們說得有理,就這樣又白過了一天。帶來的那個隨從,因昨夜通宵風浪甚大,暈船蓋著席子在躺著,也不能立即啟航。從黃昏時分起,風已漸弱,很快將變成順風。但是那隨從如同死過去一般,飯不吃,準備的藥也喝不下去。與四郎只好扶著他登陸,將他留在這個碼頭的客棧將息,不能帶他去下總,心想等到船返航時,他的病也許稍好些,那時再讓船夫們把他送回稻村。於是托付店家照看他後,與四郎又急忙上了船,這時天已經黑了。從亥中時,風向變好,船夫們才把船駛往市川。十三日晨船到了市川犬江屋的河岸,與四郎謝過船夫們一路辛苦,並把那個隨從之事也囑托給他們,自己提著行囊下了船。船夫們把船駛回,當晚又在上總的木更津靠岸,有一兩個船夫上岸到那座客棧去探望與四郎留在那裏的隨從,對他說:“你的病不會馬上就好,不便總留在這裏,我們將你扶上船,送你回安房吧!”於是扶著他上了船,次日拂曉回到安房。他們向稻村城的有司稟報了此事,將那個病人送回城內。因此稻村的有司已知道與四郎雖然為風浪所阻,但於昨日已平安到了市川。那個隨從約莫過了十來天才能起身,因耗時過久,不便再去下總尋找與四郎。有司也知道與四郎在市川不會久留,即使再派隨從到那裏去也沒用,便沒再提此事,只將與四郎水路遇到風浪,但已平安到達市川的消息告訴了在瀧田的音音等。家屬們聽了且驚且喜。雖說他不是長期外出,但對他離開市川後之事和幾時歸來,卻無時不在牽念著。

閑話休提,卻說與四郎那日去依介家,報了姓名想與他見面,可是不湊巧,依介已跟著貨船去了江戶。據說他的妻子水澪也去香華院掃墓,家中只有個耳聾的做飯的老媼看家,船夫一個都不在,問那老媼什麽也不知道,無從得知親兵衛是否來過。他心裏雖很著急,但只好等待主人回來,別無他策。他心想:“那麽只好在這一帶遛遛,一會兒再來。”於是暫且離開那裏,想去拜拜此地的神社佛閣,但這裏不同於城市,沒有寺院和古跡可看,只好多次從犬江屋走過來走過去地往裏邊看,可是除了那老媼別無他人。這時已到了晌午。他又去問問,恰好依介之妻水澪剛回到家中,她急忙出來迎接,先將與四郎讓至客房,報名相見後,獻上茶果殷勤款待。提起六年在富山有撫育親兵衛的知遇之緣,水澪對此深致謝意。這時依介也回來了。他聽說是想不到的貴客與四郎來了,便把卸貨之事交給船夫們,換上衣服前來相見。二人互道寒暄,歡喜萬分。與四郎對主人夫婦說,他這次是奉了稻村將軍之命同照文一起去召還親兵衛。彼此去向不同,他從水路往這裏來,遇到風浪耽誤了些時間,問親兵衛是否到此來過?依介便告訴他說,親兵衛到此逗留了幾天,昨日清晨離開這裏,說立即去結城的、大庵,一定會見到那七位犬士,便匆忙地走了。與四郎很高興地說:“這就有辦法可找了。我乘的船如果是順風的話,昨天早晨到這裏就相遇了,把機會錯過實在可惜。即使那七犬士不去結城參加法會,無疑犬江少爺十六日也定會在那裏。既已知道少爺的去向,則不便久留,今日就去結城。”依介攔阻道:“您太性急了。今天是十三日,即使明天一早走,十五日也會到達那裏。如此難得見面的佳賓,這樣就走,讓少爺知道多麽不好,水路遇到風浪,很勞累,最少住上一宿再走。”他們說話間,水澪已把飯做好端上來,說:“已過了用飯時間,您一定餓了,雖是粗茶淡飯,也請用吧。”有酒有肴,煎的竹魚,還有竹筍,怕他咬不動把硬的去掉了,款待得很殷勤。此外還有大蝦和魚米之鄉盛產的貝柱,以及剛下來的黃瓜、茄子等新鮮的應時菜蔬,夫婦二人坐在兩旁頻頻勸酒勸菜。與四郎對這等好意也不便推辭,喝著酒話也就多了。他提起了伏姬神女的顯靈冥助;親兵衛舉世無雙的文武全才,立了大功;他的孫子以及音音、曳手、單節等家人之事;同時又說他有幸得到富山神女和主君的厚恩等等往事。依介和水澪也講了親兵衛來這裏的情況和有關妙真之事。彼此閑談,不覺過了很長時間,已到了黃昏時分。與四郎便依著他們的意見,說好明日動身,並打聽去結城的路。依介答道:“從這裏到結城有一百三四十裏,可以坐船順利根河逆流而上到關宿,不用走旱路,而且很近,由小可送您,就請放心吧。”與四郎很高興,便在這裏過夜。次日天明,依介喚醒兩三名船夫,做出船的準備。水澪讓與四郎用早飯。飯前,與四郎出了臥室,漱洗完畢,整理好行裝,到犬江家的祖先龕前,向房八和沼藺的靈牌祈禱片刻,把昨夜準備好的一兩黃金分成兩包,悄悄獻上後退了出來。因為與四郎深感主人夫婦盛情相待,從昨日到今朝殷勤地備辦酒飯,並要用船將自己遠送到關宿,怎能沒一點答謝就走呢?然而給錢他們決不肯受。這次出來的倉猝,也未帶禮物,心想留下這點金子奉獻於龕前,豈不是一舉兩用?當時水澪沒有注意到,過後才發現,紙包上寫的姓名沒有錯,心裏十分感謝。等到晚間丈夫回來,向他告知此事,依介也非常感佩與四郎的誠意,這都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