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二回 悌順慈善放俘虜 莊助信義避三舍(第3/4頁)

天已大亮,犬田小文吾悌順,分該隊的三四百名士兵,留守此處營寨,他帶領其余人馬乘船到今井河岸莊助奪取的河灘營寨,已辰時過半。這一日是十二月初五,聚集在五十子城的敵軍眾將顯定、成氏、憲房、朝良、自胤等都離開那城,從水陸往行德口和國府台進發,想一舉打敗敵人,抓緊趕路。他們的軍事部署已見第一百五十九回。雖是同一天之事,但因路遠,這時從五十子城前來的大隊人馬,大將上杉五郎丸朝良、千葉介自胤、大石石見守憲重、原播磨介胤久、相馬郡領將常、稻戶津衛由充等尚未來到。如果犬川和犬田的軍事行動過遲,昨晚破不了妙見島和今井的兩處敵寨,敵人占了便宜,戰鬥恐怕就不那麽容易了。所以說他們幹得很漂亮。戰鬥的勝負,在於占據地利的迅速。有識者議論說,五十子城的進攻大軍即使有數萬騎,想渡過荒河取勝是不那麽容易的。

閑話少敘,卻說犬川莊助義任,想生擒逃跑的猿島將衡,先於滿呂復五郎、再太郎和安西就介等,帶領一千五百名士兵在後面緊緊追趕。從下今井到木下川一帶到處是支流。前方雖有許多阻礙,但逃者急不擇路,而追者怕傷了馬腿,逢河便伐樹架橋,耽誤許多時間,待追到猿江莊時已是晌午。猿島將衡及其殘兵跑得快,這時已不見去向,但見從前邊忽然出來一隊雄糾糾的軍兵,其勢大約有一千五六百名,隊伍整齊不亂。為首的一員大將,身穿的鎧甲雖不甚華麗,但從容地騎在馬上往前邊走來。只見敵人不慌不嚷,早將隊伍擺成人字形,讓弓箭手和火槍手走在前邊,悄然無聲,如果對方沖上去就立即還擊。莊助遠遠望見,心想一定是五十子城派來的先鋒大將。他拍馬向前,靠近後仰觀其旗幟,在一雙箭羽的家徽下,有二十一個大字,是:越北片貝一大女丈夫、箙太夫人代軍(1) 、稻戶津衛由充。莊助不覺笑著,讓士兵站住,他打馬上前,左有滿呂重時、安西景重,右有滿呂信重緊緊跟著,在相距不遠處,莊助把馬停住,親自高聲喊道:“從旗幟上的文字已經知道,那邊來的主將原是稻戶大人。我是裏見的防禦使犬川莊助義任,有事想與稻戶大人面談,且不要放槍、箭。請大人到陣前來。”敵軍的弓箭手和火槍手立即向左右閃開,旗幟微微招展,見稻戶由充在馬上緩緩走來,右有荻井三郎,左有妻有復六。稻戶由充把馬停在陣前,立即對莊助道:“犬川大人,別來無恙,十分可賀。聽說你今侍奉裏見君,是此地的防禦使,為何卻越境入寇呢?”莊助聽到他這樣責備,在鞍上施禮道:“對恩人的安泰深感欣慰。自別後天各一方,榮辱有時,恩仇有別,前蒙您之關照後,我義任侍奉裏見將軍,得到了重用,這次與盟兄弟犬田小文吾悌順,辱受此處防禦使之職。然而這女木、猿江諸邑,是新歸順裏見的領地,我們並未越境,更未入敵地。今試論其非,扇谷將軍以連帥之尊,擅自主張以今井河為兩藩之界,在今井和妙見島構築營寨,這是為何?因此我義任和犬田悌順分做兩隊,昨夜攻破二寨,追趕殘敵來到此地,此乃我之職責。盡管如此我們也是在領地內等待敵人,並未犯境。如今不料遇到敵軍之先鋒,就此決一勝負本來也是我的職責。怎奈前在義任流浪之時,和犬田小文吾同遇必死之難,而由於恩人知己的好意,悄悄得以幸免。在臨別時義任曾向恩人發誓,倘若我有幸因生前的宿因,他日侍奉裏見,並與你家交鋒,若與恩人對陣,則退避三舍,以報答您的洪恩篤義。不料今日在此地得遂誓言,實難得之幸。小文吾為攻打妙見島之敵,昨夜去那座營寨,今雖不在陣前,然他也想報答大人之舊恩,其志與我相同。雖然這樣說,但今日之事乃我君之命,不能以人情私議。然而卻有使公道和人情兩便之術。您請看!”他說著從背後的箭囊取出一只征箭,拔去箭頭,搭箭彎弓,對著稻戶津衛身後的旗幟,一箭射去,不偏不斜,射中了旗幟之繩,旗被射上天空,就如同一朵橫雲被風吹開,掛在山峰的松樹上,一時飄飄搖搖地落在後軍之中。敵我的士兵都齊聲稱贊:“射得好!射得好!”喝彩聲很快就停止了。莊助挾著弓又對由充說:“稻戶大人,你我後會有期,再見!再見!”他說著勒馬轉了個圈兒,便往今井那邊退去。滿呂重時殿後,眾兵整齊地緩緩在前後跟著。

敵兵看著這個光景,都茫然不知所措。妻有復六忍耐不住,勸由充道:“那犬川莊助是個奸雄,花言巧語地顯示了一下箭術,便不戰而退,是因為知道他們難以取勝。今如不追,將難免後患。”由充聽了搖頭道:“不然,不然,他乃蓋世無雙的義士。看他的行動就可想到他不愧自己名叫義任。以他的心術和武藝,我都不是他的對手。他仗義而退避三舍,我如背義追之,縱然取勝,也不能算做是武士。我想在《左傳》中,晉文公有避三舍之事。三舍究竟有多少裏?按唐山之裏法,十裏為一亭,五裏為一舍(2) 。該土之一裏是我皇國之六町(3) 有余。由此觀之,一舍是三十町,三舍是九十町。也有的說十裏是一亭,三裏是一舍。在這裏只是大概那麽說,不能拘泥裏數。那莊助是文武全才,知此義而退,不也是君子嗎?裏見有這樣智勇忠義的八名犬士,兩管領即使兵多將廣,不戰也可知其勝負。我是老夫人之代軍,不得不聽從管領家的催促。然而明知難以取勝而戰,使我士卒多數喪生,反是不忠。有甚於世俗所說的勞而無功。莫如托病且觀安危。”他如此嗟嘆後,便讓荻井三郎帶領四五個士兵去向進攻這裏的統帥、上杉五郎丸朝良的監護人、大石石見守憲重的大營稟報說:“由充近年多病,也許因今晨冒了風寒,突然犯老病不能騎馬。想且退至後方休息,請免除先鋒職務。”然後便帶領原隊人馬撤回兩國河那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