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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天,加爾各答的警察也無力進入這座城市的大部分區域。去年他們試圖組織人手三五成群地在白天巡邏,但黑幫抓了幾名巡邏隊員,把他們大卸八塊送了回來,然後警察局局長就再也不肯讓自己的人在沒有士兵護送的情況下進入這些地區了。而我們印度的軍隊表示,他們忙得很,沒空管這事兒。

“桑賈伊承認,他通過制藥業的熟人跟加爾各答的黑幫搭上了關系。而且他還說,到第一學年快要結束的時候,他已經混得相當不錯了。現在他不僅負責從同學手裏收保護費,還擔任著黑幫與城北乞丐頭目行會之間的聯絡人。這些活兒的報酬都不高,但卻給了他可觀的地位。有一回《印度時報》心血來潮,在社論裏義憤填膺地抨擊加爾各答猖獗的兒童綁架案,當時正是桑賈伊向行會傳達了命令,於是此類案件數目銳減,《時報》將正義的目光轉向了謀殺案。桑賈伊再次通知乞丐頭目,風頭已過,可以繼續拐騙兒童、打斷手腳來補充手裏的斂財工具。

“桑賈伊正是通過那些乞丐頭目得到了加入骷髏外道的機會。骷髏外道教派的歷史比黑幫兄弟會更加悠久,甚至比這座城市還要古老。

“當然,他們崇拜迦梨。以前他們一直在迦梨格特神廟公開地舉行崇拜儀式,但是因為他們每個星期五都要獻祭一名男孩,所以英國人在1831年禁絕了他們的教派。在那以後,骷髏外道就轉入了地下,但依然發展得枝繁葉茂。過去一百年來,整個國家風雨飄搖,很多人投入骷髏外道的懷抱。但他們的入教門檻很高——桑賈伊和我很快就會領教到了。

“好幾個月的時間裏,桑賈伊一直在設法聯系他們,但始終徒勞無功。然後,到了去年秋天,他們給了他一個機會。那時候桑賈伊和我剛剛成為朋友,我們共同承諾要遵守兄弟會誓約,我已經幫他們完成過幾次跑腿傳話的任務,有一次桑賈伊生了病,我也替他收過一次錢。

“但是,桑賈伊邀請我和他一起加入骷髏外道的時候,我還是挺驚訝的,而且有些害怕。我們村子裏有一座供奉難近母杜爾噶的神廟,所以我很熟悉這位女神,雖然當她化身為迦梨的時候變得那麽殘忍恐怖。不過,我依然十分猶豫。杜爾噶代表母性,而迦梨通常被視為蕩婦。杜爾噶的形象莊嚴中正,而迦梨衣著暴露——雖然沒有完全赤裸,但也露得差不多了——黑暗就是她的鬥篷,人類的顱骨是她的項鏈。在專屬節日以外的時間崇拜迦梨是一種旁門左道,也就是左道密教怛特羅。我還記得小時候有個堂兄給我看過一張卡片,上面印著一個女人——一名女神——跟兩個男人淫亂地交合。結果我們的小秘密被叔叔發現了,他一把奪走卡片,還扇了堂兄一個耳光。第二天,大人就請了一位年長的婆羅門來教育我們,這種怛特羅的垃圾危險至極。我還記得他說,左道密教‘犯了M開頭的五個錯’——瑪德亞、瑪姆薩、瑪特撒、穆德亞和梅桑。當然,普通人眼裏的錯誤也許正是骷髏外道孜孜追求的東西——酒精、肉、魚、手印和性交。老實說,那段時間我腦子裏經常惦記著性的事兒,但要親身參與淫邪的崇拜儀式,感覺還是很嚇人。

“可是我欠了桑賈伊太多太多。真的,我開始意識到,欠他的債我可能永遠都還不清了。所以在他第一次去見骷髏外道那幫人的時候,我陪著他一起去了。

“我們約在迦梨格特附近的一處集市見面,當時是晚上,市場裏空蕩蕩的。我不知道那些人應該是什麽樣子——我對骷髏外道的認識完全來自那些專門嚇唬小孩的離奇故事——但那兩個來接我們的人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樣。他們衣冠楚楚,看起來像是商務人士——其中一個人甚至還拎著公文包——兩個人說話都很和藹,行為舉止文質彬彬,對我們倆也很禮貌,完全不介意階級與種姓的隔閡。

“他們的儀式也很莊嚴。那一天是敬拜杜爾噶的新月之日,他們在迦梨的偶像前供奉了穿在鐵棍上的牛頭,鮮血不斷滴落在鐵棍下方的大理石盆裏。

“作為一個從小就虔誠崇拜杜爾噶的人,雖然他們獻給迦梨/杜爾噶的禱文枯燥而漫長,但我仍然可以領會。的確有一些小小的變動,但很容易聽懂,雖然我有好幾次錯把迦梨/杜爾噶的名字喚成了帕爾瓦蒂/杜爾噶,那兩位紳士聽得笑了起來。只有一段禱詞跟我以前學的完全不同:

世界充滿痛苦,

噢,濕婆的恐怖妻子,

你在咀嚼血肉;

噢,濕婆的恐怖妻子,

你的舌頭在暢飲鮮血,

噢,黑暗之母!噢,赤裸之母。

噢,濕婆的愛人,

世界充滿痛苦。